稍稍能动了，许恩在他手里写了个“去”字。

木落淮心领神会答道：“驾驶员预知危险快，能够短时间快速反应，他伤得比你轻。”

许恩又费力写了个“无”，第二个字刚点了点个点，就听见木落淮哀怨的腔调：“无衣也很好。被你护在怀里，安安全全的。”

木落淮心里怨气更甚，这名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别扭？而且，她对一只狗的关注度都比自己高，哎！

似放下心来，那只紧绷写字的手指，松懈下来，于他的叹息声中软在他手心里。

躺了不知道几天，来来往往的人一波又一波。

坏消息是，许恩感觉自己可能不会说话了。

好消息是，木落淮话多了，对人态度也好了不少。

这样一好一坏，约等于以后她少说的话木落淮会替她说，想想也不算太差。

行叭，做个养尊处优混吃等死的小情人，挺好的。

许恩越来越佩服自己想要“颐养天年”的心态了。

很快她的猜测被得到证实，木落淮在她能坐起后，给她喂着稀粥，轻声说着：“玻璃划破了你的……脖子，你发声受了些影响，需要养一段时间。”

他斟酌着用词，明知她懂，但还是不想说得太直白。

许恩点头，好的，我知道了，那就养着吧。我眼睛看不清的时候，大夫也这样说过。

她对着他笑了笑，像是一道安抚，抚过他不安的神经。

他忍着苦涩，眼眶湿润。他知道她不在乎，她想要的从来不是寿命和……

递到唇边的勺子微微颤抖，她抬手握住那只禁不住发抖的手，摸到手肘，抱进怀里，顺势脑袋贴到他肩头。

真是的，瞎也瞎了，哑也哑了，怎么还是冷？

这样想着，许恩抱得更紧了。

抓紧时间抱吧，万一哪天再残废了，或是没有触觉了，抱都抱不到了，岂不是更冤。

又是阳光正好的一天，木落淮推着许恩在花园里晒太阳。

暖暖的阳光扑面，许恩想说自从眼睛不好之后，她发现晒太阳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

浓郁暖意携带着满满的幸福，平等地拥抱着每一个生命，向他们诉说着世间的美好，真实可爱。

她扬起手，阳光透过指缝刺痛她的双眼，她却笑了。

“在想什么？笑这么开心？”

许恩回头，看不真的他，同样被阳光包裹。

她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然后指向了他。

浅浅笑容从她的指尖蹿出，映射在他的脸上。

他绕到轮椅前，抱起她，自己坐到轮椅上，把她放在自己腿上。偏头在她脖颈间蹭着，像只乖乖讨好的大狗狗。

幸福是有声音的，通过她的笑，感染了周围的空气。

似曾相识，她不止一次这样被他抱着了。心里滋生了别样情绪，让清甜的空气酿出了蜜。

她回应着，脸颊在他毛茸茸地发顶蹭了蹭。

啊哈，真的像一只大狗狗。

甜到发腻。

突然，他的身躯紧绷了一下。

她察觉到他微微直起的身子，有人来了？

“叶鸣舟。”他蹙眉。

叶鸣舟来了？一个人？许恩下意识向正前方看去。只是脑袋还没转正，就被木落淮快速掰了回来。并收到一声呵斥：“看什么看？你看得见吗？”

许恩：……

要不要这么霸道？完全无所顾忌地戳我心窝子，欺负我无法反驳吗？

木落淮强势把人按进怀里，牢牢扣着，“别瞎琢磨！你就是想跟他叙旧也没机会了。”

许恩：……

咋滴？戳一下不够，再来一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损了？

原本是想来看看许恩恢复的如何，远远瞧见她与木落淮的亲密，叶鸣舟不由驻足。待木落淮发现他，立刻将人护在怀里的举动，烧得叶鸣舟心中一阵灼痛。

叶鸣舟面露苦涩，自嘲的笑掩盖不了他此刻思绪的翻滚。他劝诫自己，是该远离了，既然放弃了她，就该容许别人给她幸福，她值得。

他笑看着欢愉到灵魂都无比契合的两人，攥紧的拳头彻底放开。至少，她的快乐是真的。

叶鸣舟对着冷眼的木落淮微微一点头，是致谢，也是致歉。

暖阳照亮了每一处严寒，包括一颗一颗或冷寂或伤痛的心。

人走了？木落淮箍着自己的双臂松弛下来，许恩挑眉试问。

“他走了。”木落淮望着叶鸣舟释然远去的身影，淡淡道：“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不来就不来呗，怎么感觉你比我还失望？

“需要我帮你叫住他吗？”

许恩掐着他腰上的肉使劲拧，欺负我说不出话，否则高低骂你几句。

他笑得大声。

自此，欢声笑语于他而言不再是奢侈品。

行动自如后，许恩被接回了山间别墅。

下车一瞬，她深深呼吸，嗯，好舒服，好喜欢。

“笑什么？”木落淮发现现在的许恩特别爱笑，心里隐隐作痛，他觉得那笑似在讽刺他的无能为力。

许恩摇头，拉起他的手，熟悉的动作比划着。她不想他乱想，她要让他知道，她是真的开心。

别墅的人多了起来，何去、何从、何来、何往，同时住进了别墅。木落淮不在的时间里，每天许恩从房间出来，都能察觉到身后五步之内定会有一人紧紧跟随。

她会回头对跟随者微笑招呼，不排斥、不拒绝。这是他心不安的表现，也是她心安的体现。

木落淮回家的时间少了起来，梁岳和梁幼悠反而经常会来，陪她聊天，陪她玩，给她带各种小玩意，还会讲故事。

她常常试着张嘴发声，虽不成词，但好赖有音。

许恩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垂垂老矣的病人，无法再凭自己去感知这个世界。心田一片荒芜，育不出满庭芬芳。

外面很精彩，也很无奈，只是不再属于她。

她很想说，不需要大家不遗余力的照顾，不论心灵还是身体，她没有那么脆弱不堪。可无法表达，也没人意识到要给她准备纸笔。

算了，还是不辜负别人的好意了。

夜里，她喜欢开着窗入睡，冷风刺激她的神经，提醒她，不是错觉。

拥被而眠，耳中不静，心自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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