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你又走神了，”

一阵清香飘来，嫩绿的树叶哗哗作响，略显清冷的声音响起在耳旁，何离渐渐回神，

下意识回头，一道亭亭玉立的身影立在阴影下，纯白色的巫女服饰，如同夏天唯一的樱花。

“抱歉，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何离歉然一笑。

哎——

“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狐斋宫幽幽叹了口气，缓步上前与他并肩，眺望远处矗立在云层里的稻妻城，

“兄长有心事？”

心事？

何离摇摇头：

“算不上吧，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能与我分享吗？”

狐斋宫轻启红唇，毛茸茸的耳朵微微垂下，

拥有有白辰狐族睿智的她向来是个极好的倾听者。

“其实我也只是昨天才发现，”

何离轻吐一口气：

“就在昨天天守阁的盛会上。”

“是千代吗？”

狐斋宫很聪明，一下就猜中对象。

“是啊，千代来到天守阁大概有...四十多年了吧，”

何离双手扶栏，眼睛眯起看不清情绪：

“四十多年，我几乎是看着她走过，可好像只有昨天，我才看清她，看清她的变化...如此之大。”

御舆千代在天守阁，何离几乎天天都能见到她——这样一想，或许这也是她当御前大将的原因之一，

可正是天天见，那些潜移默化的改变便会习以为常直到忽略，

直到昨天，他才惊然发现——原来千代已经变的这么漂亮了，

她学会打扮了，能驾驭华贵衣服了，姿态仪态端庄有礼了...

那个整天嚷嚷打架，嚷嚷‘穿这种衣服不如把吾辈捆起来’的鬼族姑娘好像消失不见了。

何离不知这是好是坏，毕竟人总是要成长的，

但从千代那笑容中看到久违的兴奋和灵动时，他却仍然不免有些心疼。

原世界的千代是这般压抑本性，现在有了他的世界，千代还是这般压抑本性，

呼——这次穿越似乎真的只顾着找神之心，忘记关心身边人了。

甚至连少女的芳心暗许都没发现，还需要她自己说出口，

以往哪有这种事？

...

“千代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何离回头看向狐斋宫，

莫名其妙的，狐斋宫忽然紧张起来，

我也是这样？是指芳心暗许吗...

何离继续道：“你也和她一样，变了很多。”

狐斋宫：“...”

“有时想起来，我这个大哥当的很惭愧，”

何离又望向远方，微微吐出一口气：

“所以我在想，我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这么几百年来，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明明他获取力量的目的是为了让身边人有选择幸福的权力。

“兄长你...”

狐斋宫似乎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末了，突然拉住他的手。

“怎么了？”

何离有些疑惑。

狐斋宫的手纤细而柔软，略带一丝冰凉，

“想带你看个东西。”

...

夏日祭时期的鸣神大社人并不多，仅有几个白白净净的小巫女走动在樱树下，

看着宫司大人拉着一个颇为帅气的男人，步履略匆地走进大殿，皆张大了嘴巴。

来到主殿，狐斋宫终于住了步子，

“这里...”

何离打量殿中几眼，与记忆中并无不同，门口挂着红灯笼，红木的架构，盘旋柱上刻着三重巴之纹，一尊雷电真和雷电影的土偶端端正正坐在主殿正中间，

这还是那个收集稻妻所有心愿的地方，

可狐斋宫这次却指了指他的身后，

“看后面。”

何离转身，终于发现了一处与记忆中不一样的地方——

在大门的背后，立着一尊狐像，

这是一尊极易被忽略的狐像，因为来到这里的人，大都是为了实现心愿寻求神明庇佑而来，

功利目的化的导向下，很少有人去回头发现这一狐像，

几乎是下意识地，何离喃喃出口：

“世人皆求神明佑，谁顾狐像立门后。”

哦？——

狐斋宫眼里露出几分惊讶，还有几分窃喜，

“兄长果然与我心意相通，这就是我立这个狐像的本意，但最后两句我觉得应该加上一些...”

她顿了顿，说道：

“过往纷扰如云散，未来清朗任悠游。”

世人皆求神明佑，谁顾狐像立门后，

过往纷扰如云散，未来清朗任悠游。

说完，她微微上前，伸出手穿过何离的臂弯，将胳膊轻轻抱住，声音依旧清冷，但却能听出几分温度：

“修短随化，情随事迁。

人的情感和自然四季一样总是在变化，有些事能改变，有些事无法改变，我们能做的，只有遵守自己最为本心的选择，

至于其他...交给天道吧。”

作为能够窥见一丝未来的巫女，狐斋宫能够隐隐约约看到埋伏在何离身后的那沉甸甸的未来，

她看不清那未来是什么，只知道何离应该有着很重的包袱，

当然了，既然是包袱，便是可以丢下的，

‘交给天道’，是丢下包袱最好的方式，

狐斋宫不想他那么累。

何离不说话了，无言看着面前的狐像，直到过了许久——

“可是斋宫啊...”

他忽然将狐斋宫扶到身前，微微前倾搂住纤腰，将她轻轻抱住，另一只手抚摸着长长狐耳，

他的声音很轻：

“假如我的本心便是不交给天道呢？”

...

不交给天道的结果尚且未知，何离就被貌似有些生气的狐斋宫赶下山去了，

他望着那远处的稻妻城，还有那矗立在最高处的天守阁，自言自语，

“修短随化，情随事迁...那这一千六百七十八年是‘修’还是‘短’呢？

算了，都说了忘记时间，嗨——早该想到的，穿越来还能有第二个选择？”

他轻笑一声，呼出一段长长的吐息后，顺着弯弯扭扭的山路向下而去了，徒留蝉声响彻山腰。

————

猜这一章写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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