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牛艰难起身，脑袋中嗡嗡作响，默默承受着第二诡象的反噬。

  他实际上是使了一个障眼法，试图拿吸取力量的噱头，限制住任初见的行动，可是任初见显然没有中招。

  或者说，他很有可能根本不在乎什么诡象，这就是绝对力量带来的自信，远远超过一切的权谋。

  “区区一个办事员，就比得上荷马的造化，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啊。”李青牛攥紧拳头，绝望地说道。

  原先，他只是从李老爷子的口中，听闻过街委会的轶事，并没有亲身体会，这帮家伙究竟掌握着什么样的力量。

  完全替换的面孔，覆盖过往的记忆，再加上道可道的境界，无论是哪一项单拎出来，都是最令人绝望的状况。

  更何况漫天飞舞的血水、肉沫，无休无止，带来的未知的恐惧，始终萦绕在了他的心头。

  其实，他根本没有第二诡象。

  说到底，那就是从一头青牛化作人形，再勉强由人形回归到青牛的本质，却占据着他诡象中宝贵的位置。

  当年是它，载着李老爷子西出函谷。

  随着李老爷子的身上冒出一股股紫气，与天边的朝霞融为一体，最终大功告成、得道成仙。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它也随之成为了道家的神圣存在，赐下名讳，受到香火的供奉。

  但是，在他化作人形之后，本性依旧是那头温顺的老牛，紧紧追随着李老爷子，未曾离开半步。

  二人之间的关系，俨然如同最亲近、最无拘无束的父子一般，可以吐露着真挚的内心想法。

  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担得起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值豆蔻年华的少男少女们的殷切期望。

  对他而言，神像前供奉的香火，更像是一条条点燃的导火索，催促着他不断前行。

  他做不到庄子那般逍遥自在，也做不到老子那般的释然，如同困在了二者之间平庸的夹缝之中，艰难求生。

  可是现在，他不知道李老爷子的状况如何，在吴薇薇的精心运作之下，魔剧院只怕是物是人非。

  正因如此，他绝不能折在这里，自己毕生的追求和抱负，可不是眼睁睁地目睹着世事沉沦。

  陈和光的意识已然迷失，正跟任初见攀着亲戚，而赵琢影更是全程溜号，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你老妈没有说错，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喂都喂不熟啊。早些年来，我就不应该对你那样照顾，谁知道你今天做了官，第二天就忘记了乡亲们对你的恩情呢。”陈和光愤怒地说道。

  任初见古怪地瞥了她一眼，看到的却是舅妈喋喋不休的贱样，既唠叨，又无能，这就是他所谓热情的乡亲们。

  “看来，只剩我一个人，有能力改善现如今的处境。”这种悲催的想法，不禁让李青牛感到了自己的肩头上，负载着沉重的担子。

  时过境迁，他已不再是当年的榆木脑袋，终日辛勤劳作，挨一鞭子，任人又打又骂。

  就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未曾拥有过。

  他依稀记得，曾有那么一幕壮观、凄美的画面，悄然改变了他惴惴不安的心态。

  “有人觉得，我是在痴人说梦。不过我倒觉得，无论他人如何评头论足，只有完善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李老爷子坐在山巅之间，静静调养着心性，冲着一旁的李青牛说道。

  “弟子愚笨。他人投之以李，我便报之以桃。他人憎我恨我，我便是争得头破血流，也要咽下那一口气来。”李青牛抱拳行礼，忿忿不平地说道。

  “拥有力量何妨，没有力量又何妨，不过都是尘归尘、土归土罢了。”李老爷子慢悠悠地说道。

  “弟子愚笨，请老爷子明示。”李青牛低垂着脑袋，恭恭敬敬。

  “近来，某些人心思紊乱，欲望高涨，试图更改这世间的规则……殊不知任何事情的因果，都是轻易不能干涉的啊。”李老爷子云淡风轻地说道。

  “可是，你在创立魔剧院的时候，曾经对我说过，任何事情都要抱着试一试看的态度，哪怕是……”李青牛困惑地说道。

  “这是对大众而言，为了那些蒙在鼓里的普通人，留下一条生路。但是，少数人自会甘愿踏入魔剧院中，探寻真相。”李老爷子说道。

  “真相，究竟是什么呢？”李青牛将心中憋闷的问题，借机抛了出来。

  李老爷子的身后，映射着无边的朝霞，犹如一条条斑斓的彩带：“仙之瞳，仙之心，这些巨兽体内的脏器，将会指引更多人拥抱辉煌。前提是，他们把握得住那等价的沉沦。”

  李青牛摇晃脑袋，回望着那条通向魔剧院的小路，暗自下了决心。

  如果说没有别的办法，不妨就学赵队的处事风格，将一切赌在未知的未来上，放手一搏。

  反正，任何情况都不可能比现状更好，也不会变得更加糟糕。

  他仰起脑袋，望着无边无际的飞雪，感受着血肉碎末飘在他的脸颊上，静静消融。

  陈和光瞥了他一眼，轻轻一眨。

  这一眼让他猛然惊醒，按捺住了心中的欣喜，回应了同样的眼神。

  就连他自己都尚能坚持，何况是早已踏入道可道的陈和光。

  是啊，以陈和光的境界，怎可能轻易中招呢。

  她保持着在线的演技，假装在不经意之间，挡在了任初见的面前，愤然说道：“你不说话，也知道自己理亏了吧。告诉你，早些年要不是我供养着你，你连街委会的大门都踏不进去。”

  在任初见愣神的时候，天上飘落着的飞雪迅速化形，犹如一根根尖锐的冰刺，扎在了众人的肩上、手臂上。

  既然它们含有人类的意志，那就说明，可以成为他诡象的目标，更改意识与想法。

  那些肉沫消弭在了众人的伤口中，完全融合进去，一点点、一寸寸地跟随血液流淌，蔓延到了他们的全身上下。

  “干得漂亮。”陈和光喊道。

  如此一来，李青牛催动诡象，终于撬开了如铁幕般团团围住的现状，漏下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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