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的大孙子唉~”姥姥把顾元熙拽进棚子就是一顿搓揉，小小的老太太好像有大大的力量。

  “！谁来了？”棚子昏暗的里面传来几声低低的苍老的问询声，还伴随着几声压抑不住的咳嗽。

  “别装了，小熙这孩子来了！这傻孩子哟！”姥姥头都没回，低声道。

  “什么！小熙？？？”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就见一道颇为矫健的身影窜到了身边。

  “你这孩子怎么到这来了？快，别在这说，上里面去。”姥爷看清楚来人真的是自己的外孙，赶紧扯着人就往里面走。

  “对对，到里面再说。”姥姥推了一把顾元熙的背，这力道差点把没有准备的顾元熙推了个趔趄，顺着力道就往牛棚更里面走去。

  这排牛棚成一字型，以前就是养猪养牛的地方，几根木头撑起框架，稻草顶，黄泥垒起的墙，没有窗户，应该是后来不知道在哪抬过来的一扇破烂的木板临时钉的门，进出需要手动把门挪开，那门做的潦草，还有挺大的缝隙。

  里面挨着一抠就掉渣的土墙垒起一个“床”样的形状，上面铺了稻草，稻草上是已经发黑的薄薄被褥。

  姥爷整个人趴在那“床”上，在墙上扣起来，随着他的动作，墙上的一块瓦片被拿了下来，光线照进来，整个棚子都亮了。

  这应该是姥爷自己做的窗户了。

  顾元熙环顾一圈这破烂、简陋、自己现在身高1米78，进来头一抬就蹭到房顶稻草的牛棚，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融合了原主对于家人的所有感情和记忆的顾元熙这一刻想冲动的一拳把这个破地方掀翻！

  这是给人住的？

  这特么是给牲畜住的啊！

  现在还是自己一辈子教书育人的姥姥姥爷住在这里！

  这种环境！不说都是小老头老太的人了，就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时间一长也扛不住！

  这就是把人往死里逼！

  姥爷“打”开窗户，有点不好意思的对自己弯着腰站都站不直的外孙说：“小熙啊，来，坐这里，弯着腰不累啊。”他拍了拍自己的“床”，示意他过去坐。

  “也没什么吃的，喝口水吧。”姥姥像以前一样忙乎开了，只不过以前他住在姥姥那的时候，房间整洁明亮，还有爱生活的姥姥养的花，桌子上常年摆放着水果糖和水果。

  现在，在这个到处都是臭味的窝棚里，姥姥只能从一个土罐子里倒点水出来，用掉了瓷的茶缸装了给自己的外孙。

  顾元熙捧着茶缸坐在姥爷的身边，屁股下是咯屁股的树枝做的“床”，坐着都难受，不要说睡在上面了。

  姥姥看见顾元熙脸颊上的眼泪，哽咽了一下，立刻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慈爱的过去擦掉顾元熙的眼泪：“傻孩子，现在的环境是差了点，但是我和你姥爷身体还行啊，这么大个人了，还淌猫尿。”

  “我刚刚都听到姥爷咳嗽了！”顾元熙捧着的茶缸里的水还是温的，缕缕热气上升，透过“窗户”洒进来的光线，可以清楚的看见空气中飘忽不停的灰尘。

  “唉，装的啊~怎么样，挺真的吧，把你都糊住了。”姥爷向姥姥使着眼色，指望老婆子能说点什么安慰下被这环境冲击到了外孙。

  姥姥接收到了，开始和顾元熙问起家里的情况，他怎么到这来了。

  顾元熙一一回答，得到老两口的几个大白眼：“你妈被我们养的有点单纯，你爸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也想不开，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你们安稳的生活比什么都好。”

  “现在政策就是这样，我不来小妹就得来，她还小，总得有一个下来，那肯定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来了。”

  “她一个女孩子离家不安全，能不能照顾好自己都是另说，再说。。。”顾元熙眨巴了一下眼睛：“我想你们了，我不放心。”

  老两口那一刻这个感动啊，自己带大的孩子真是太太太好了！

  顾元熙又问起他们的情况，才知道。

  老两口是跟另外两个人一起到这的，他们的年纪比较大了，那两位岁数比他们小，一个是医科大教中医的教授，一个是被批斗成“右派”的军队下来的。

  现在他们去干活了。

  姥姥跟顾元熙说，生活上有那两个人帮助，也没受什么罪，这个村子其实人还不错了，也没怎么批斗他们，只是上面公社下来检查的时候把他们喊出去溜一圈，除了住的差了点，没多大问题。

  顾元熙抿抿嘴，只不过一年的时间，自己慈祥的姥姥姥爷已经老了不止10岁的样子，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以前姥姥的手多温暖啊，现在上面已经全是硬茧和开裂的痕迹。

  看的出来老两口已经尽可能的打理自己了，但是艰苦的生活还是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姥姥姥爷不知道，但是顾元熙知道，这种生活不出意外的话还要过将近7、8年。

  看着姥姥姥爷对于领导层的信任，坚信现在的苦难只是发展的必然阵痛，这一时的痛苦不算什么，等领导层拨乱反正了，他们这把老骨头还是要继续再发光发热的。

  顾元熙看着老人眼中对于自己信仰的光，没有说话。

  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毛头小子了，他知道在这种环境下，只有信仰或者强烈的牵挂才能让一个人不那么快速的放弃希望。

  这是活下去的动力。一聊就差不多聊了几个小时，眼看着快中午放工了，家家户户都要回去午休，姥姥姥爷催促着顾元熙先回去，别给人看见。

  老两口历经了动乱的年代，已经非常通透了，虽然他们对于组织还抱有很大的希望，但是也不耽误他们留一手。

  姥爷笑嘻嘻的对说了一堆注意事项的顾元熙道：“傻小子，姥爷读了那么多书，学了那么多知识，不是为了教出一群蠢货的，我们都懂，我们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先回去吧，给人看见影响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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