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窗帘紧闭，茶几上的水杯中塞满烟头，地上酒瓶林立。

  吕刚请了七天假，一步也没离开独居的出租屋。

  他坐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观看当年韩云的庭审录像。

  “你们都是罪人，如此裁决，良心上能过得去吗？既然法律不能主持公道，那就等着黑虎衣明王的审判吧。”

  画面中韩云面色阴沉，语气淡定，好像他这个原告能决定一切。

  他确实决定了一切，与他母亲出事相关联的所有人后来全都一夜殒命，唯独周浩逃过一劫，那还是因为作为当事人，他正在看守所中收押。

  韩云当时的心情大概跟自己此刻一样吧，当了那么多年刑警，亲自将许多罪大恶极之人绳之以法，如今面对一个如此嚣张跋扈的恶棍，他竟然没有任何办法，想到玉湖公安分局刘局和治安队长梁峰那种人的嘴脸，他怒不可遏，恨不得把他们全部干掉。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吕刚又想起老蔫，他赌上身家性命和儿子的前途，只因为信任自己，难道就这么白死了？绝对不行，只要周浩一天逍遥法外，他就一天不得安宁，不如像韩云那样，亲自动手把他送上西天。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把吕刚吓了一跳，作为一名警察，从他上警校开始就明白法外施刑乃是行业大忌，警察的职业只有抓贼，审判则是司法系统的工作，然而曾经的法制信仰，在周浩堂而皇之走出公安局大门时就轰然倒地，土崩瓦解了。

  吕刚拉开了窗帘，久违的阳光照射在他苍白的脸上。

  “我真是太蠢了，竟然想跟这个人渣同归于尽。”

  作为一名资深刑警，见过那么多犯罪手段，又对警察办案的方法了如指掌，如此得天独厚的优势要是不多加利用岂不是蠢猪笨牛。

  问题找到了突破口，吕刚一下子从颓废的状态中走了出来，他打开窗户，深深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把一片狼藉的家里收拾干净，便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划起自己的行动。

  凌晨两点多，西京市的夜生活临近尾声，食客们都已散去，赵瑞开始收拾桌椅打扫卫生。

  “给我烤十个羊肉串，再来一瓶冰镇啤酒。”一个穿着皮衣的中年人走进来道。

  “对不起，老板我们打烊了，您去别的地儿看看吧。”

  “几年不见，你都会说对不起了。”吕刚撂下一个椅子坐了下来。

  赵瑞仔细打量了一番中年人，“原来是吕警官，你苍老了这么多，哎呀，为人民服务果然辛苦啊！”

  “少废话，赶紧给我烤俩串，看看你的手艺到底行不行。”

  赵瑞重新升起炭火，给吕刚烤了满满一桌美食，又从冰柜中取了一提青岛啤酒，放在桌边，亲自给吕刚满上一杯。

  “你整这么多，想撑死我呀。”吕刚吃了两串羊肉，外焦里嫩，满口流油。

  “吕警官大驾光临，岂敢招待不周。”赵瑞端起啤酒和吕刚碰了碰一饮而尽。

  “你这造枪的手，现在烤串也技艺超群啊。”吕刚夹了一口锡纸鲶鱼，蒜香浓郁，回味无穷。

  “您别提了，早知道可以凭这个手艺谋生，年轻时也不会走那么大的弯路，吕警官千万别客气，一定多吃点，不够我再给您烤。”

  吕刚忽然生出仗义多为屠狗辈之感，为什么以前亲手抓获的犯罪分子们，出狱从良后，比自己许多人模狗样的同事更像好人呢。

  “你还有枪吧？”

  “吕警官，你别开玩笑了，就是因为那玩意儿我蹲了十年大牢，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条，我妈都被气死了，你说我现在还弄那个干什么？”赵瑞被吓了一跳，他以为吕刚查哪个案子又查到他头上。

  “你去把门关上！”吕刚喝了一杯啤酒道。

  赵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照办。

  “你当年造了那么多把枪，没自己留几把？”

  赵瑞坐回来后，吕刚继续逼问道。

  “我对天发誓，要是…”

  “别给我整这套，你们的发誓都跟放屁差不多。”

  “吕警官，我真是良民，枪那么危险的东西，在你们抓了我以后就全部上交了。”

  “你好好想清楚，我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你。”

  赵瑞连喝两杯啤酒，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关上店门吗？我是为了救你，只要你把剩余的枪交出来，我们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你还可以自由惬意地吃烤串喝啤酒，不然的话，证据移交到检察官那里，你恐怕还要再进去十年，这回该把你爸气死了。”

  赵瑞带着吕刚来到了城郊一处废弃的砖窑，他拿着手电钻到窑洞里，不一会儿取出一个油布包裹的木盒。

  “最后两把了，外加二十发子弹，都在这里。”他把木盒递给吕刚。

  “我们今天见面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吕刚打开木盒，看到两把铮明瓦亮的手枪躺在里面。

  周浩醉醺醺地从宝马上下来，摇摇晃晃走进一个小巷子，他的一个情妇就住在小巷尽头的一处民居里。

  经过巷子里唯一的路灯时，周浩发现昏暗的灯光下站着一个人。

  “吕警官，你怎么在这里？”周浩看清是吕刚后，一点也不惊慌。

  “老蔫是你杀的吧？”吕刚的声音冷飕飕的。

  “怎么？钓鱼执法啊，偷偷录音的东西是不能作为法庭证据的。”周浩笑嘻嘻说道。

  “无所谓了，告诉你又何妨？我和他本来井水不犯河水，他非要招惹我，你说怪谁呢？吕警官其实害死他的人是你，这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你这个人渣死期到了。”吕刚掏出手枪指向周浩脑门。

  “呵呵，吕警官你吓唬谁呢？有本事你真开枪，我再凑近点，你别打偏了。”周浩故意往吕刚身前又挪了挪。

  吕刚扣动了扳机，子弹打进周浩的脑袋中，鲜血喷溅了他一脸。

  他还不解气，又朝着周浩身体上连开了五六枪。

  刺耳的枪声回荡在郊区寂静的夜空中。

  “死有余辜！”吕刚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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