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江浑身直冒冷汗，离开任务区很远了，他还处于应激状态，浑身僵硬，狙击镜中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重现。

  开那枪之前，他一直以兵王自居，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参加比武竞赛，他都傲视群雄，奖牌夺了一大堆，一等功、二等功立了一连串。

  但是那枪打出去之后，他整个前半生的精神内核突然垮塌了。

  M24的高倍镜晃动得那么厉害，在生死对决中，他连呼吸都控制不了。

  “我是一个懦夫，这个任务之所以失败，全都怪我。”他坐在副驾驶上，掩面而泣。

  “你怎么了？”罗敏停下车，不解地注视着陈小江，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我没有打中古丽米热。”他垂着头，感觉这辈子都不能昂首挺胸做人了。

  “那么远的距离失误很正常啊。”

  “一点都不正常，那不是失误，是我能力的问题，再给我一次机会也不可能命中，我不配做一名军人。”他几乎抱头痛哭。

  韩云生死难料，罗敏现在没有心情安慰一个哭哭啼啼的男人。

  正在这时她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韩云的号码，罗敏顿时心跳加速，“喂，你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啊，我给你发个坐标，你们过来接我。”电话那头传来韩云气定神闲的声音。

  罗敏灰暗迷茫的内心一下子照进了阳光，她拿出GPS输入坐标，把它卡在空调出风口上，发动车辆，在语音提示下，往韩云那里去了。

  开了二十分钟，汽车进入一片茂密的杨树林，皮卡沿着一条起伏的土路上上下下，GPS的在途距离不断减少，终于归零。

  罗敏停下车，四处观察。

  车后门突然打开，韩云坐了上来，他还是美国人那身装扮，把罗敏吓个半死。

  “走吧，回大使馆。”

  “你没受伤吧。”罗敏关心地问道。

  “受伤了。”韩云笑道，“在飞机上你说的那些话让我很受伤。”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开玩笑！”罗敏有点后悔过早跟韩云摊牌，哪怕两人最后没有结局，但那美好的暧昧也令她流连忘返。

  “怎么了，少校同志为什么一言不发？”韩云看向陈小江，只见他把头扭向窗外，脸上还残存泪痕。

  “任务都失败了，哪还有心情像你们这样相互调侃呀。”陈小江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写任务简报，如何向领导汇报了。

  “谁说任务失败了？”韩云拿出手机给他们各发了两条彩信。

  两人看到照片上古丽米热和鲍威尔的尸体都大吃一惊。

  “你是怎么做到的？”陈小江不由地对韩云刮目相看，他再也不敢因为军衔而小瞧这名士兵了。

  “早就跟你俩说过，找个机会冲进去把他们突突了，你们都不同意，非要按照那个国安联络员的要求来，所以才会这么麻烦。”

  “你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把他们全都干掉了！”陈小江感到不可思议，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山上那几个搜索的没功夫搭理他们，剩下的全部被我清理了，海豹之类的也没传说中那么厉害，大家都是普通人，狭路相逢就看谁胆更肥，心更狠。”

  “你总共杀了多少人！”陈小江可不认为眼前这个家伙是普通人，他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杀手。

  “我算算啊，山下一个，大门口五个，院子里俩，房间中七个，应该是十五人。”

  陈小江和罗敏面面相觑，他们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古丽米热和鲍威尔的尸体，一定会认为韩云在吹牛。

  国家安全局对特别行动小组的战果非常满意，大使馆组织了小型酒会为他们接风洗尘。

  当然，不了解内情的人，多数都在祝贺指挥官陈小江，韩云一个小兵，大家想当然的认定他只是一个辅助角色。

  看见身份地位尊贵的人都围拢着陈小江，韩云独自一人坐在角落中默默喝酒，罗敏走了过去。

  “怎么了？内心很失落。”罗敏也替韩云鸣不平，但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透露行动的内情。

  “没什么失落的，安静地喝喝酒，享受一下惬意的时光多好，组长陪着那些不相关的人说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才叫辛苦。”韩云笑道。

  “陈小江写的任务简报我看了，比较客观公正，你的优异表现和主导作用，他都提到了，自己还做了深刻检讨反思。”罗敏喝了一口香槟说道，“而且他决定转业了。”

  “啊？这是为什么？”此事大大出乎韩云的意料，陈小江虽然一度作为情敌令人讨厌，但他的人品格局还是不错的，而且此人对军旅的热爱，也远非动不动就喊着要打道回府的韩云可比。

  “我也想不明白，那天他没有命中古丽米热后，好像就定下了这样的决心。”

  “唉，真想象不出，这个家伙不穿军装会是什么样子。”韩云感慨道。

  这时孟凡超端着酒凑了过来，他喜形于色地和韩云碰了碰杯，“行动简报我看了，你的表现可圈可点，得到了各级领导高度认可，组织上可能会给你记一等功，听说你赴俄比武时就立过一等功，三年内两立一等功，这在全军也绝无仅有吧。”

  韩云对这些身外之物全无兴趣，姓孟的更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这家伙还没有眼力劲地影响他和罗敏私聊，真是岂有此理。

  “您还别的事吗？没有的话请回避一下，我和罗中尉有些部队内部的事要讲。”

  他相当无礼的行为果然激怒了孟凡超，联络员黑着脸走了。

  “你以后说话办事能不能委婉一点，这样直来直去会影响你将来发展的。”罗敏善意地提醒道。

  “得了吧，您还是管好自己吧，为了不让我住院，公然顶撞大队长的家伙，现在还来教育我！反正再过两年我就复原了，一想到我们教导员林瑞华那张脸，我就难受。”

  韩云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们在大使馆中休息了两天，孟凡超把回国的机票送到了陈小江和罗敏手上。

  “我的呢？难道让我坐火车回去吗？”韩云见自己没有机票，忿忿不平道。

  “你，我们另有安排！”孟凡超斜觑了他一眼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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