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云，你知道组织为什么破例让我跟着你吗？”罗敏语重心长说道。

  “因为组织多管闲事。”韩云毫不客气回道。

  “你马上就成为一名干部了，有着远大的前程，现在这种时候，千万不要犯糊涂。”

  “罗中尉，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他又叫她罗中尉，罗敏不禁开始怀念他称呼自己小敏的时候了，冥冥之中她感到那种日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韩云拿起扫把开始清理地上的玻璃碎片，他甚至哼起了小调，决心一旦定下，内心就澄明起来。

  “你不帮我包扎一下手上的伤口吗？”他摊开那只血淋淋的手对罗敏说道。

  罗敏取出一个急救包，拿着镊子小心翼翼地从他掌心中清理出细小的玻璃渣，又用碘酒消了毒，缠上一层纱布。

  她感到两人的距离那么近，近到可以听见他有节奏的呼吸，又那么远，远到他的心灵永远无法触及。

  庭审之前，他们过了一段十分平静的日子。

  每天他都坚持跑十公里，打两套格斗拳法，然后在宾馆看电视睡觉，她如影随形，一点也不敢大意。

  有时候，这种平静甚至让罗敏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风暴还在很遥远的地方，或者根本不会来临。

  这天，韩云跑完步在卫生间中洗澡，罗敏闲着无聊帮他整理乱成一团的行李箱，看看从里面能不能找到一套干净的内衣。

  忽然她的手触碰到行李箱夹层中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

  罗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甚至觉得呼吸有点困难，罗敏把手从一个破洞中伸到夹层里，摸到了手枪。

  韩云只穿着一条小内裤，用毛巾擦着头从洗漱间里出来，看到罗敏正用一种严厉的眼神注视着自己，旁边的桌子上，斑蝰蛇闪耀着金属的光芒。

  “你真的把它带回了国内！”

  “那又怎么样？”

  “你知道在中国非法持有武器是重罪。”

  “故意杀人也是重罪，只要不被发现就好了，当然你非要检举我的话，请随意。”韩云蛮不在乎地说道。

  “韩云……”

  “不要再说了，小敏不要让我恨你好吗？你在我心中一直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明天就要庭审了，我不希望跟你吵架。”

  “不管怎么样，它，我不能再给你了。”罗敏把枪拿在手中道。

  “好啊，送给你留个纪念吧。”

  法庭的气氛十分庄严，这是韩云第二次来到庭审现场，上一次还是公审师父的时候，他也终于看到了害死母亲的凶手，开挖掘机的周浩、现场指挥的王东东还有拆迁公司的老板杜大鹏。

  他们毫无悔意地坐在被告席上，一副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的样子。

  师父口中的那些人皮怪物，他今日算是领教了。

  法庭上检察官和对方律师唇枪舌战，不过走走形式过场罢了，其实判决结果，前来旁听的大多数人心中都十分明了。

  韩云的精神早已云游在外，黑虎衣明王门的教规如梵文般在他头顶盘旋，师父啊，我从今日才真正登堂入室，成了你的弟子。

  “大家安静，根据庭辩结果和双方提供的证据，本庭对华东路拆迁过失伤人致死案判决如下，判处挖掘机操作员周浩，有期徒刑两年，并赔偿受害人家属五万元；判处拆迁队长王东东有期徒刑六个月缓期执行，并赔偿受害人家属二十万元；对违规作业致人死亡的鸿途拆迁公司处罚金五十万元，用于赔偿受害人经济损失。对本判决有异议的请于判决书送达当日起十五日之内，向西京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宣读完毕。”

  “法官同志，我能讲两句吗？”审判员还没来及敲下锤子，一直沉默不语的韩云忽然站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纷纷看向他，被告席上的三位也一脸不屑地瞧着这位受害人家属。

  “我知道你们今天走的程序无懈可击，从法理上讲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法律并没有给我带来公正，那就等着接受黑虎衣明王的审判吧。”

  韩云说完，头也不回地向法院外走去，留下了一头雾水的众人，谁也无法理解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罗敏心急火燎地跑出法院，然后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现实，韩云不见了。

  她站在街头，四处观望，道路上车水马龙，人们都行色匆匆，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再也找不到了，罗敏急忙掏出电话，拨打了韩云的号码，“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大队长雷天明刚刚参加完上级会议，走回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纪委刘书记敲门进来，“首长，韩云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雷天明心中一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法庭宣判完后，当着法官的面说了几句奇怪的话，然后就跑出法院消失了。”

  “他说了什么话？”

  “说什么法律没能给予他公正，要让人接受黑虎衣明王的审判。”

  “马山通知西京市公安机关，提醒他们韩云可能会采取复仇行为，立刻从A中队抽调五名精干特战队员，飞赴西京，务必在他干出蠢事之前，找到他。”雷天明果断命令道。

  “首长，那个黑虎衣明王到底什么意思？”刘书记见雷天明如临大敌，有点不解。

  “藏传佛教十大本尊之一，黑虎衣明王以威猛显现来度化众生，韩云一定是要报私仇了！”

  花山县西仁村，韩云来到老家的破房子中，昏暗的大厅里悬挂着母亲的遗像，他跪在地上朝画像磕了三个响头，点起一柱香拜了拜，插在香炉之中。

  “儿去了，母亲勿念。”韩云走出房间，看到屋檐下的小燕子都离巢了，便一把火将房子烧了。

  走到后山关帝庙时，冲天的火光已经映红了半边天，消防车鸣着警笛，沿着山区的小道，向村庄疾驰而去。

  韩云想起自己十二岁那年，跪在关二爷面前发过的誓言，师父说一句，他跟一句，“我作为黑虎衣明王门，第十二代单传弟子，愿舍去残躯，灭绝尘缘，斩断六欲，归于师尊，度化天龙八部，妖魔鬼怪，扫除世间一切恶行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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