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过去，白素秋也已经接受了好几次新药试验，宋暖在周三拿到她的检查报告单，

“报告显示癌细胞明显得到了控制，只要不继续扩散，还是有希望的。”

宋暖的声音隐隐有些激动，抬眼发现白素秋身旁的男人已经红了眼眶。

白素秋看着他，眼底都是温情，见宋暖看过来，男人快速擦了擦眼角，不好意思地笑笑，

“宋医生见笑了，我实在是太高兴了，一时没忍住，素秋她已经受了太多苦，终于等到了一个好消息。”

男人的情绪有些激动，倒是白素秋一直都很冷静平稳，还微笑着给他递纸巾，

“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如果幸运的话，还能陪你走多一些日子。”

男人眼圈更红了。

宋暖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白素秋雷厉风行了一辈子，和白望舒父亲结婚也没让她改变强势，和掌控一切的性格，甚至连唯一的女儿都没能让她改变。

但谁能想到，就在白望舒脱离了她的掌控后，这么一个要强的女人会遇到将她彻底改变的男人。

人生真是世事难料，一个坚毅强硬的女人居然也会变得如此柔软温和。

宋暖真心为白素秋感到高兴，以她的角度来看，白素秋是位好老师，是好医生。

但她站在白望舒的角度来看，白素秋的改变似乎又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宋暖在心里叹了口气，和白素秋交代好接下来的治疗，便拿着病历本出了病房。

刚走到病房门口，就见白望舒含着泪站在门口，见她出来，白望舒将她拉着上了天台。

“暖暖，我觉得自己好卑劣。”

天台的风很凉，拂过了两人的发梢，将白大褂的衣角轻轻带起。

白望舒蹲在地上，双手掩面，眼泪从她指缝中渗出，滴落到地上，变成一个小黑点。

宋暖没说话，她知道白望舒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倾听者，于是蹲下身将人环抱住。

白望舒的情绪似有些崩溃，

“我好痛苦，一边替她高兴，一边又恨她，这么多年，我爸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来没得到过一个好脸色，包括我也是，每次只有争吵和反抗。

我从来没见过她像现在这般温柔，明明我爸那么爱她，凭什么呢，我爸他凭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宋暖知道在白望舒的记忆里，童年是灰暗的，压抑的，唯有爸爸是她生命中的光亮和救赎。

但就是这样一份光，也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消逝，接下来的日子都是她和白素秋在互相折磨。

白素秋的反差让白望舒替父亲感到不值，但她内心的良善又让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白素秋被病痛折磨致死。

所以白望舒是痛苦的，挣扎的。

宋暖只有将她紧紧抱住，以抵御冰凉的风带来的冷意，

“望舒，叔叔在天上看着你呢，他一定希望你能走出来，也希望你能幸福，想想你的小店，你已经独立走完很多步了，之后的路也一定可以的。”

白望舒没有回话，只是啜泣的声音弱了些，直到哭声逐渐停止，白望舒的情绪慢慢恢复平静，她这才抬起头来看宋暖，

“暖暖，谢谢你。”

宋暖笑着摇头，

“我反倒很希望你能痛痛快快哭一场，你知道吗，现在的你比以前多了一些人味儿。”

白望舒满脸疑惑。

“你大学时就像个冷冰冰的机器，只会学习考试，现在多好啊，瞧你，多么鲜活，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开心了就倾诉出来，总比自己闷在心里好。”

听了宋暖的话，白望舒总算有了笑脸，想着自己不仅在医学道路上越走越远，也经营好了梦想的小店。

这样一想，她似乎不该拘泥于过去，也不该老是盯着埋怨过日子。

“和你说一说我松快多了，走吧，回去上班。”

白望舒起身，用力揉了揉脸，见宋暖依旧蹲着，她歪了歪头，

“怎么还不起？”

宋暖：“腿麻了，拉我一把……”

两人下楼时，白望舒瞧见了继父。

男人上前，对白望舒的态度很是温和，

“望舒，素秋有话想和你说。”

白望舒下意识朝宋暖看去，待接收到她鼓励的眼神后，稳了稳心神朝病房走去。

白素秋多么敏锐，在白望舒走进病房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的异样。

她敛下眼皮，有些艰难地开口，

“望舒，妈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话说出口后便容易多了，

“以前都是妈的错，妈对你……和你爸太过强势，什么都想掌控在自己手中，没有……没有考虑过你们的感受，妈向你道歉。”

这句抱歉白望舒等了三十年，真正听到后，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此时只想去爸爸的墓前说说话，问爸爸收没收到白素秋的道歉，他原谅了吗？

白素秋仍旧垂着眸子，眼泪猝然滴落在被子上，

“我不求你和你爸的原谅，你这次能把我接到京市治疗，我和你叔叔都很感激。

这么多年，我也没做到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所以以后按照你想的方式活吧，我再也不会干涉你了。

如果你不想和我们联系也没关系，我已经跟你叔叔说过了，等我死了，我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你，你叔叔也同意了。”

白望舒在这一刻终于释怀了，她目光无比平静，

“我不需要你的财产，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我也不恨你了，等你出院后，我们还是互不来往得好。”

走出病房的那刻，白望舒觉得全身都轻松了，背负了几十年的枷锁在这一天彻底打破，往后她会拥有更美好的记忆，就让那些痛苦的挣扎的回忆飘散吧。

这天下班后，白望舒特地约了宋暖吃饭，两人痛快畅聊，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班。

宋暖觉得最近所有事都顺利得不行，她手上又是几份新的检查结果，新药试验不仅给白素秋带去了希望，也让更多的卵巢癌患者延续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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