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永德上下打量沈安柔一眼，狐疑地眯了眯眼：“你这不是挺好的吗，听说你在这家里每天吃得好睡得好，怎么可能不舒服？”

沈永德才不管她是真不舒服还是假不舒服，撸了撸袖子就要往里闯。

“看个成绩而已，又走不了几步路，死不了人，早看完早利索。”

“你爹我可是一大早就爬起来了，你总不能让我这个当老子的等着你吧？快走！”

石雅琴扫了一眼沈永德那脏兮兮的布鞋，以及鞋底周围粘着一圈的泥，嫌弃地一把把人挡在门外。

“你往哪儿进啊，你们爷俩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是不是？”

沈永德不依不饶地还想往里闯：“我找我女儿，你凭什么拦着我？”

他们都声音不小，没说几句话，便见不少邻居都披着衣服，从各自的门里探出头来看热闹。

言语里还夹杂着“寡妇”“大清早”“关系”之类的词。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沈永德这天还没亮就往自己家里闯。

如果真让他闯进来了，她还有什么脸面名声可言？

情急之下，石雅琴干脆直接折返回去，一把将沈安柔薅了出来，猛地从自家大门里推了出去。

“我不管你们要去哪，快滚快滚，别在我门前扰我清静！”

沈安柔刚刚站稳，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沈永德猴急地抓着手腕拖走了。

两人刚一走，石雅琴就立刻搬出了自家盐坛子，揭开盖抓起一把就扬在了自家门前，恨不得扬的是这对父女的骨灰。

她“呸”了一口，抬高声音以证清白：“真是晦气！一家子什么东西，最好死在外面，千万别回来了！”

沈永德不是没听见身后隐约的咒骂声，可眼下他也顾不得，满脑子都是对沈安柔成绩的期待。

沈安柔看着沈永德激动的背影，心脏跳得一下比一下更快。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爸，我的成绩就那么重要吗？”

沈永德想都不想：“丫头我跟你说，你爹我胡同里忍那群人的指指点点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等今天拿到你的成绩，把她们家孩子的成绩狠狠比下去，好好扬眉吐气一回，把她们的脸打肿！”

“写文章造个假怎么了，只要咱们高考成绩够硬，他们照样不敢说什么！”

一想到自己带着沈安柔碾压他们孩子的好成绩，他们敢怒不敢言，又满眼羡慕的样子，沈永德就不由得又向上挺了挺胸，抬了抬下巴。

期待有多高，得知真相后的落差和愤怒就有多大。

与沈永德相反，沈安柔此刻满脑子都是恐惧，她的成绩她自己都没数，她爹这么有自信是要把她架在火上烤啊？

沈安柔原本就紧张，一想到这些画面，紧张到胃都一抽一抽的痉挛。

胃酸伴随着恶心，一阵一阵地往嗓子眼顶。

“呕……”

沈安柔一个没忍住，差点吐到沈永德身上。

沈永德一把撒开她的手，嘴角微微抽搐，嫌弃地望着她。

“好好的你这是又做什么呢？一大早上什么都没吃，你能吐出个什么，别是在这儿跟我装呢吧？”

沈永德一愣，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逼近几步：“死丫头，你该不会害怕你没考好，所以不敢去吧？！”

沈安柔缩了缩脖子，眼底是隐藏不住的恐惧。

就在她快要露馅的时候，刘大叔家日常替爷爷拿报纸的小孙子，一蹦一跳地从邮局的方向，挥舞着报纸蹦进巷子里。

“沈家姐姐的高考状元了，都登报了！大家快来看啊！”

“沈家姐姐的高考状元喽！”

一听这话，不少街坊邻居纷纷从家里跑出来，惊奇地叫住刘家小孙子。

“小毛头，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沈家丫头真是高考状元？”

刘家小孙子得意地一昂头：“那还能有假？邮局的叔叔亲口告诉我的，说头版的头条登的就是沈家姐姐得状元的事呢！不信你看！”

他一边说，一边展开报纸给叔叔阿姨们看，彰显自己说话的可靠性。

“邮局的叔叔还说，沈家姐姐的学校里一大早就拉起了横幅，给沈姐姐庆祝，还说要我和姐姐好好学习，长大了也考个高考状元，给家里争光呢！”

邻居们闻声而来，纷纷凑到报纸前去看。

不过眨眼的工夫，胡同里就挤满了人。

看到的人满面笑容，好像沾上了喜气，没看到的人一个劲地往前挤。

甚至还有人干脆直接把刘家小孙子连同报纸一起扛了起来，展示给大家看。

那气氛，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沈家姐姐？这胡同里，今年参加高考的除了我家丫头，还有别家有小姑娘的？”

沈永德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绿豆似乎得眼睛猛地瞪大。

他用尽了全身力气伸长了脖子，兴奋地一个劲地往前挤着看。

但由于巷子里的人实在太多，他挤了半天也才挤到中间。

只模模糊糊看到那报纸上的确有个“沈”字，再想往下看，一个晃眼，只看到名字后面似乎有个“木”。

再然后就不知谁的脑袋，十分不懂事地把他的视线挡了个干干净净。

“有个沈，还有个木……那不就是我家柔柔吗！”

沈安柔刚刚没敢使劲看，此刻听到沈永德的自言自语，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同时心跳加速。

这也不是不可能，沈安柔当时出考场就看到不少人愁眉苦脸的，连她曾经班上前几名的都蔫了！

难不成她只是自己感觉考得不好，实际上大家都靠得烂，所以她反而超常发挥了？！

她刚想再看个清楚，就见沈永德疯了一样，脸都快笑烂了。

他一把抓住她，激动得不知该怎么好，“啵”地亲了她一口。

沈安柔嘴角抽了抽，不动声色地往一旁退了几步，强颜欢笑：“爸，你没看错吧？”

沈永德自信满满：“怎么可能看错？前面是个沈，名字里面有个木，咱们胡同里今年参加高考的，又符合这个名字的，除了你还有谁？”

沈永德说着说着又揽住了她的肩膀，激动得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出院后的虚弱一点也没了，满面红光。

“闺女，你可真给爸长脸！”

说着又要亲她。

沈安柔吓得连忙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爸你开心就好。”

“开心，我可太开心了！”

沈永德犹如刚从山上下来的疯猴子，手舞足蹈地绕着胡同里跑。

“看见了吧，那是我女儿，我女儿沈安柔考了高考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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