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落的公寓，整体上是清新浅淡的色调，唯独地上，因为记得赵西澄喜欢木地板，地上是不太搭调的深棕色。

  她煮奶茶的手艺很好，浓浓的香味飘满室内，配上两个小蛋糕，甜味在嘴里沁开，一整个下午都会舒适起来——如果没有网上这件事的话，的确可以说是一个怡人的午后。

  赵西澄吃不下，姜落精心烘焙的点心明明甜的很，入口却觉得莫名泛着苦，强迫自己咽了两口，喉间仿佛有刺梗着。茶点没怎么动，她们肩并肩盘腿坐在落地窗前，聊到过去，聊回现在。

  赵西澄的脸色越来越晦暗。

  “你会不会怪我……”赵西澄的声音低若蚊鸣，或许是知道答案，没等姜落回答，她垂头，发丝滑落挡在颊边，自问又自答，“如果你怪我就好了，为什么不……”

  姜落侧眸，“说什么傻话。”

  她伸手将赵西澄揽过来，赵西澄没有半点抗拒，侧身埋首在她肩头。

  “比起你问我这个，我更想问你为什么要自责。”姜落叹了口气，“如果早知道，当初你出国前我就会拦住你。”

  那一年糟乱荒唐，赵西澄说要出国看看，她真的以为是出去看看，还为赵西澄能想开松了一口气。

  临行前赵西澄拉着她把从前上大学时常去的地方统统去了一遍，说了很多平时不会说的话，还把积攒下的钱全都给了她，当时就应该留意到的，如果注意到反常，就不会有后来的久别。

  “……我真的好恨。”从肩头传来的声音低闷。

  姜落抿抿唇，拍了拍赵西澄的背。

  “我不会放过沈溪。”赵西澄埋在姜落肩头，咬牙说，“哪怕豁出命……”

  姜落扳过她的肩，和她面对面，“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重要。就算没办法制裁她，也要好好地过，答应我。”

  死胡同不能钻，否则一辈子除了累，还是累。

  赵西澄半晌没说话，姜落皱眉，捏着她的肩用力，又重复一遍，“西西，答应我。”

  许久，赵西澄才低垂眼睑，喉间沉沉应了声：“……好。”

  ……

  赵西澄冲到周景宴办公室，红着眼睛质问他：

  “沈溪呢？”

  周景宴显然已经得知这件事，站起身，到她身旁，被她挥手甩开。

  赵西澄深深吸了口气，心口汹汹烧着一团火。

  “为什么三年前没有彻底解决掉她？为什么她还能回国！”

  “我说过这件事我会处理。”周景宴按住她肩膀，试图安抚她。

  赵西澄忽然觉得累，甩开他的手，不想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周景宴拉住她。

  赵西澄用力挣了几回，挣不开，火气更旺。

  不想要他们高高在上的施舍，她只希望他们这种活得恣意又了不起的人，能稍微有一点点人性，稍微体谅一下别人，能不要再给处境本来就很难堪的人增添更多麻烦。

  伤疤上撒盐并不好受，对他们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可是对很多人，可能是又一重严重打击。

  赵西澄越发用力挣扎：“放手！”

  “这件事我会处理……”

  “滚——”

  用力一挥挣开了他的桎梏，手指却不经意甩到他脸上，擦着脸颊而过，留下了不清不浅的指痕。

  伴随着那半道清脆的声响，陡然安静下来。

  “赵小姐你冷静一点。”李准在旁出声。

  她也不想。赵西澄闭了闭眼，呼吸起伏剧烈，挥过他脸颊的手想要握紧，又惶惶松开。

  她不想撒泼，不想失去理智，不想迁怒谁。可是看着姜落一再陷入低谷，一次又一次被推进泥潭，她真的很难控制自己。

  静了许久，赵西澄觉得喉咙发干，想提步出去，还没动，周景宴忽然抬手——

  揽着她的脖颈，将她搂进怀里。

  桎梏再度覆上，他横臂在她腰上，一点一点用力，将她抱得很紧很紧。“相信我。”他的唇瓣贴上她的额头，一抬眸还能看到他唇角侧上方的指印。

  他说，“西西，相信我一次。”

  在她去找周景宴的这段时间内，网上的帖子发酵得更加厉害。

  “大家有没有想过这女的被这样对待，可能本身就做错了什么事，比如小三？”

  “赞同楼上，说不定就是想趁机敲诈呢！”

  “错全在另一方身上了，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厉害厉害，好一朵清清白白的绝世白莲。”

  那些话字字戳心，有一群人，在看不到的虚拟世界里肆无忌惮地用语言攻击别人。

  赵西澄气得手发抖。

  他们觉得只不过是云淡风轻一句话，对别人来说，却是难以言喻的伤害。

  她甚至想把手机捏碎，更想把屏幕里一个个站在制高点若无其事施加二重伤害的人捏碎。没有把内容给姜落看，只暗暗希望姜落不要关注也不要在意网络上的动向。

  周景宴打来电话，说把罪魁祸首揪出来了。

  赵西澄和姜落驱车过去，姜落开的车，面色和平时一样镇定自若，只是周身气压稍稍有些低。

  到那一看，门口守着些人，房间里除了周景宴没有旁人，一个陌生女人坐在地上，脸上略白，看着稍显颓然。她见赵西澄和姜落进来，眼里闪了一瞬，别开头去。

  “问了半天，就是说是自己干的，没有人指使。”

  赵西澄冷笑，“她根本不认识阿落，哪来的动机！”

  一个民警解释，“说曾经是一个大学的，因为嫉妒才做出这样的事。”

  没人相信。

  姜落站在那个女人面前，定定看了十几秒，对旁边的保镖道：“给我倒一杯饮料。”

  黑衣大汉依言去了，不多时，端了满满一杯果汁过来，分量扎实。

  在女人最后不死心的唾骂中，姜落抬手，从她头顶将果汁一点一点倒下，浇了她半身。

  把空杯放到茶几上，姜落颤了颤睫毛，“清醒了吗？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是谁做的，你真可怜，被人当成替死鬼！”而后看向赵西澄，撇了撇头，“走吧。”

  赵西澄一顿，“就这样？”

  “就这样。”姜落说，“我没有什么糟践人的恶趣味。不过网上的那些东西，还需要周先生费心一下。”

  她不再多说，和伸来手的赵西澄十指相握，出了房间。

  周景宴靠在一旁，盯着两人离去的门，默默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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