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

  建立亲军都尉府时，朱元璋便是看中毛骧等人擅长侦察的本领才选中他们。

  但蒋瓛不同，他是亲军都尉府成立后凭借自己的能力进入官府的，尽管彼此早有相识，但在资历上他仍不及毛骧等人。

  因此...

  尽管这些时日，王国的使命一项项落在蒋瓛肩头，他似乎即将成为皇家禁卫军副统领般的存在，可众人对他的态度依旧如昔。然而此刻。

  蒋瓛挺直脊梁，面无波澜，径直穿过人群，登上了大殿高台，洪亮宣告：“王上谕令，皇家禁卫军督军毛骧接旨！”

  “啊？”

  众人愕然。

  不过，待他们瞧见蒋瓛手中的仙王圣谕，连忙将座椅挪开，整齐站立，躬身施礼。

  换作他人，此刻或许早已跪地接旨，但禁卫军皆为王上近侍，享有特权，接圣谕只需简礼即可。

  蒋瓛缓缓展开那封他从未见过的圣谕。

  正当他启唇欲宣读，草草一瞥，竟惊讶得无法言语。

  “嗯？”

  毛骧扬眉，眸中闪烁疑惑。

  其他人虽垂首，却彼此交换眼神，不明所以。

  “咳咳！”

  蒋瓛轻咳两声，庄严宣布：“承天之命，王上诏曰！”

  众人连忙低头。

  “毛骧啊，这段时间你敛财无数，又翻修宅邸，增雇仆役，朕深感欣慰！可喜可贺，朕总算看见你这憨厚的麋鹿懂得为家奔波了。”

  “你年岁已长，这些年为朕奔波南北，未曾安歇。既然如此，朕赐你休养之权！”

  “你的职位不必变动，只需将府衙事务交予蒋瓛。如此，你可以专心经营生意，多陪伴妻儿！”

  “钦此！”

  蒋瓛话音一落。

  瞬时，大殿内寂静得能听见心跳。众人连呼吸也不敢大声。

  尽管王上并未在此，却仿若立于众人眼前。

  这就是王权的威严！

  蒋瓛嘴角微颤，握着圣谕，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毛骧脸色数变，终是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微臣，微臣……领旨谢恩！”

  毛骧阖目，双手伏地，肩膀微微颤抖。

  “督军大人……”

  蒋瓛捧着圣谕，疾步上前，朝旁人示意。

  众人将毛骧扶起。

  蒋瓛审视着圣谕，满面歉疚：“毛大哥……”

  “罢了。”

  毛骧努力挺直腰板，接过圣谕后，嘴角抽搐，似笑非笑，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不必多言！蒋大人啊蒋大人，真是看不出来啊！你向来行事低调，早有传言说王上将重用你，我还不信，毕竟……”

  他扫视一圈身旁的老友们，轻哼一声：“这么多位大人经验老到，资历深厚，未曾料到是你先一步，恭喜恭喜！果然，那句话说得没错，想要快速晋升，就得紧随王驾，难怪这段时间，王上让你侍卫左右！”

  “毛大哥，你这……督军，我真的没有……”

  蒋瓛颇感冤枉。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毛骧以及其他人的目光中流露出的奇异色彩。

  “够了。”

  毛骧持着神谕，目光向皇宫的方向微微抬起，平静地说：“身在朝堂，命运万千，这道理众人皆知！况且，陛下并未剥夺本督军的职权，只是赐予了本督军一段静养的时光。”

  “唉……”

  蒋瓛不再辩解，心中泛起无可奈何的轻叹。

  他并不愚钝。

  无论是陛下在宫廷内的举止，还是神谕的字句，都明显预示着陛下不再倚重毛骧。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

  谁被选中，谁被冷落，无人能够预测，更无人敢揣度天意。

  尽管神谕言辞间看似让他陪伴妻儿，实则是给予他一个体面的退场方式。

  事实上。

  此刻心生感慨的岂止蒋瓛，毛骧亦有同感。

  他已为龙王效力近二十年。

  世间英才辈出，时代浪潮永不停息。

  大明帝国持续繁荣，老一辈的英雄们早已开始悄然退居幕后。

  他早有预感，自己的马鞭终将悬于南山之巅。

  然而。

  建国十载，龙王对待这些元老旧臣已经仁至义尽。

  旁人或许不明就里，毛骧却心知肚明。

  历代帝王为消除功臣权重的现象，往往会采取雷霆手段，而善终的功臣寥寥无几。

  可偏偏。

  洪武大帝对待那些一同征战天下的兄弟们出奇地宽容。即使国泰民安多年，也没有对他们的功绩进行打压，顶多是予以惩戒或免职。

  只是。

  毛骧未曾料到这一天会如此骤然降临。

  痛苦虽在预料之中，却依然令他心痛。

  过去，他因办事不力而遭受责罚并非一次两次。即便如今陛下尚未彻底解除他的职务，但这日子恐怕不远矣。

  然而，

  他真正忧虑的是神谕中提及的商贸之事。

  心中一凛，他猛然警觉。

  哎呀！

  只顾着追随龙王对朱小郎君的信任，平日行事也尽力与朱小郎君步调一致，却忽略了关键一点——朱小郎君，仅仅是陛下在民间偶遇并收养的义子！

  甚至。

  朱小郎君自己都未识破龙王的真实身份！

  而自己一味地亲近朱小郎君，竭力满足对方需求，还代为联络朝廷大臣，这无疑是触碰了龙王的禁忌！

  咕噜。

  他紧握神谕，手掌沁出汗珠，咽下喉咙里的紧张，一股寒意自足底直冲头顶。

  该……不会，这只是龙王的开场序幕吧？

  龙王宠爱新人总有时限。

  即便洪武大帝视朱小郎君如亲子，但从近期的迹象来看，陛下已经开始理智地看待此事。

  譬如。

  朱小郎君向朝廷索求日益增多，朝廷诸多官员心生不满，奏章频频递上！

  陛下不可能对此毫无反应！

  朱小狼君借助朝臣经商的举动愈发频繁，许多事务皆得到了朝廷和应天府的便利。

  说到底。

  这就是结党营私！

  禁卫之怒！

  乃至。

  朱灵公子，这位与宫廷重臣交情深厚的商贾……

  一桩桩，件件，自己早应察觉异常！

  愚钝！

  过于愚钝了！

  怎会忘记，即便与朱灵公子亲如兄弟，夜晚仍需保持敬畏的距离，否则只会成为任其驱使的愚蠢驯鹿！

  如今已成定局。

  一切都晚了。

  他低首凝视诏书，恐惧如影随形！

  传闻。

  朱灵公子在青龙城的工程进度有夸大的嫌疑，私下加重了工匠们的负荷，能让公子如此行事的，唯有陛下一人。

  难道？

  陛下责备过朱林？

  北疆征战，新建军团……

  这些都是关乎国家存亡的严肃之事，陛下必然对朱林有所不满！

  如何应对？

  毛骧双目微瞪，背脊冷汗涔涔而下！

  我！

  毛骧！

  此番恐怕难逃厄运了！

  毛骧思绪飞速转动，最后他确定一件事。

  这事与朱灵公子无关，恐怕是自己行事失度，招致了陛下的贬谪！

  看来。

  仕途之路已走到尽头。

  他略带感伤地扫视大厅，暗自嘀咕，以后想重返此地，必定困难重重。

  当然。

  若是真的沦为庶民，还是少来为妙！

  然而。

  今后的人生该如何继续？

  毛骧下意识地想起了朱灵公子。

  无论如何，在朱灵公子心中，他始终是那只愚蠢的驯鹿，料想陛下也不会揭露他的真实面目。

  那么。

  干脆继续扮演一生的愚蠢驯鹿吧！

  跟随朱林，专心经营商业，成为一个富有的贵族，至少不必再风尘仆仆地担忧朝廷纷争。

  想到这儿。

  他立刻露出笑容，对几位兄长说：“各位，陛下是在关心我，想让我歇息一下，我自然不会不懂事，过几日就呈上辞职的奏章吧！”

  “嗯嗯！”

  “大都督自有安排！”

  “我们也希望大都督能好好休息！”

  ……

  其他人纷纷附和，笑容之中却多了一丝应付。

  “对了。”毛骧眯起眼，笑着问，“刚才提到的事情，各位有何见解？朱灵公子的忙，我们还是应该帮一把，对吧？”

  “这个……”

  “哈哈……”

  “帮忙自然是可以的，但如何帮，还需仔细思量思量。”

  “对对对！”

  “思量思量！”

  ……

  众人的话语渐渐敷衍起来。

  毛骧见到这般情景，嘴角轻轻抽动，心中已明了。

  呵！

  人走茶凉啊。

  ……

  这一天。

  朱林早早起身。

  青龙城工程加速后，进展比以前迅速许多。

  他也得以安睡一觉。

  九十五号院内。

  朱林在大槐树下享用早餐，笑容满面地与铁花探讨烹饪技巧……

  朱林嘴角勾起神秘的微笑：“世间美食繁多，只要有创新之思，付诸实践，口感出众，自然会有人追捧。如我所料不错，如今城中许多佳人已尊你为奶茶的始祖了。”

  铁花端坐于朱林对面，手持丝绢轻拭双手：“公子，谈及此事，我实感困惑。”

  “何来困惑？”

  朱林疑惑地反问。

  铁花一脸无奈：“公子，螺蛳粉与奶茶，皆是你智慧的结晶，为何要将这份美誉赠予我这平凡女子？虽是你传授技巧，由我烹调，但创新之功终究属于公子你。人们称赞，理应归于你，你有所不知，我每次外出，邻里的少女和老妪都围住我，问是否又有新奇美味，我却对此毫无头绪，如此……岂非为难我？”她微微皱眉。

  朱林朗声大笑，旋即正色道：“铁花，这就是我提升你薪资至三十两的原因！欲戴王冠，必先承其重。如今京城内外，谁不知你铁花大厨之名？就连贵族府邸的大厨都是你的门徒，不久之后，你将成为大明的烹饪之神！”

  “可……为何公子不自居烹饪之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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