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一早，等他们父子去上坟，老大就去把老村长和你几个堂叔请到家里来，老二骑自行车去趟镇子上，把你四弟也喊回来。”

  老头想清楚后，睁开眼，说。

  “我听爹的。”王老大一副忠厚老实样，说。

  而王老三则是听自家老爹说，要把在镇子上上班的小弟叫回来，就暗地里撇撇嘴。

  王老二听到老爹的安排，则是有些急了。

  他在外面赌博，可是欠了别人不少钱呢，要不他怎么会突然想起来，给多年不见的王大力写那么一封信。

  既然人是他给弄回来的，总要让他先拿点好处不是？

  “爹——”

  他刚开口，老头就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去，让他乖乖闭上了嘴巴。

  “你是不是又想去赌博了，要我知道你又跑外面去赌博，我就剁了你的手拿去喂狗。”

  王老二顿时打了个哆嗦，安分下来。

  几个人说完明天的安排，老头刚要起身，就看到自家三儿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老头就翻了他一眼，在桌沿上敲了敲烟锅，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嘿嘿，爹，我觉得吧，大哥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你看大力今天的样子，咱们现在怕是根本就拿捏不住他。就算我们明天找村上的老人们来了，谈好养老条件什么的，但他拍拍屁股回城里去后呢？人家到时候不承认了，我们能拿他怎么样？我们难道能带上一村的老小，找到城里去？”

  “那你什么意思？”

  老头想想也是。

  现在的王大力，可不是十几年前，对他这个大伯多少还有几分情分在。

  现在嘛……

  “我跟二哥一个意思。”

  老头闻言，嗖一下抬起头来。

  眼神凶狠的看着王老三。

  王老三看到父亲的表情，愣了一下，立马摆手“爹，你可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我们也别想着让王大力以后还能帮衬咱们家了，还不如明天将村里的老人请到家里来，跟上次一样，直接逼他拿出一笔钱来，就当买断你以后的养老钱了。”

  老头还以为自家的老三跟老二一个样，心里只想自己从王大力那里弄点钱呢。

  想着王大力今天对他们一家人的态度，老头也沉默了，重新坐了回去。

  “那就按照老三说的办。明天一早，老大还是去请村长和你那几个堂叔，老二去找你四弟回来，老三明天就跟着大力父子俩，等他们上完坟，将他们直接带回来。”

  他们这边商量好，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

  乡下的晚上没啥娱乐，一般八九点钟，大家都睡了。

  今天则是个例外。

  第二天天还没亮，王爸就把王晓阳从睡梦中摇醒。

  两人默默穿好衣服，也顾不得洗漱了，直接悄悄出了门。

  青川市的九月份，早晨五点多钟，还是有点点凉。

  王晓阳穿着件衬衣，冷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王爸有些后悔，将儿子带来这里。

  想起十几年前自己的遭遇，他忍不住苦笑一下。

  没想到在十几年后，同样的当，自己又上了一回。

  到了坟地，王晓阳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王妈事先准备好的香烛纸钱，递给王爸。

  王爸二话不说，带着儿子跪下，冲那个空空的墓穴烧了几张纸钱，上了注香，起身拉着儿子就往镇子的方向去了。

  “不用回去跟大爷爷他们打声招呼再走吗？”

  王晓阳有些诧异。

  虽说对那一家人的感官非常不好，但王晓阳没有想到，他们父子俩回个老家，竟然搞得跟逃命一样。

  “不用。”

  王爸拉着儿子的手，一路走的飞快。

  没一会，天空蒙蒙亮起。

  王晓阳父子俩也步行到了镇子上。

  王爸刚想安顿王晓阳在路口等着，他去找找看，有没有这么早出来跑活的摩托车，扭头，就看到王老二、王老三，带着村子里的一帮青壮，骑着自行车横冲直撞的来到了镇子上。

  那一帮人，气势汹汹的，手上都拎着或长或短的棍子，目光在四下里张望着，一看就是追着他们父子俩来的。

  王爸眼疾手快，一把将王晓阳拽上，往镇子另一头走去。

  “这……”

  王爸的脸色黑沉，也无暇给儿子解释。

  直接将他拽着，来到一家大门口，往人家门洞里站了站。

  那些人骑着自行车，呼啸着在镇子上来回了几圈，没看到王晓阳父子俩，没过一会也就撤了。

  剩下王老二和王老三，还一副不甘心的样子，站在路口前后张望。

  王爸给王晓阳做个禁声的手势，然后轻手轻脚的从旁边拿起一节木棍，在手上握了握，向着王家两兄弟走了过去。

  那弟兄两个骂骂咧咧的，目光还朝着路口深处张望呢。

  没有注意，王爸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

  王爸手一挥，先是一棍子抽在了王老三的屁股上，王老三没有防备，冷不丁的，被抽的嗷的一声惨叫，丢下了手上车子，就五体投地扑倒在了地上。

  而另一边的王老二见状，丢下自行车转身就跑。

  被王爸三步并做两步的追上，也是冲着屁股上来了一棍子。

  这下好了，王老二也趴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天还没有彻底放亮，镇子上没有多少人来往。

  王爸也不怕被人看到，农村嘛，兄弟打架是常事。

  就算被人看到了，也没事。

  王晓阳见王爸这边已经没有危险了，就快步跑了过来。

  手脚麻利的帮着王爸把那两兄弟拖到路边，扯下他们身上的衣裳，将他们双手一捆，绑在了自行车的横梁上，塞进路边的水渠里。

  忙完这些，两人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对视一下，双双决定，先靠十一路往县里的方向走走看，能不能在半路上拦到车子。

  不然在这鬼地方继续待下去，谁知道还会遇到什么奇葩的事情呢。

  “没想到，咱老家人这么的——”

  王晓阳一时找不到可以形容的词语。

  “穷乡僻壤出刁民，就是这个道理。农村，尤其像大湾村就几个大姓的村子，同姓人家就特别抱团。在这里只帮亲，不帮理。”

  王爸忍不住的低头苦笑。

  他十七岁参军离开家乡，然后转业到秦川市落脚。

  他始终当自己是大湾村的一员，而大湾村的那些人，早已不当他是大湾村的人。

  早在十几年前，其实自己就该认清这个现实。

  王爸看看儿子瘦巴巴的小身板，十分后悔带着他，回来这个鬼地方。

  害儿子这么小，跟他腿着走了这么远的路。

  今天这情况，如果不是自己发现的早，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呢。

  “真是开眼界啊。”

  王晓阳叹息着，忍不住回头，看到那弟兄两个，还扯着嗓子一会嚎一会骂的，在路边蹬着腿无能怒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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