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乘玉整个人清醒了过来，也意识到手中触碰的什么玩意，他猛地松开手。

  “你？我？”他有些结巴。

  “这是我们的死后世界？”

  很显然，这是不可能。

  于是许乘玉又道：“那个，能放我下来么？”

  白清月没理会他叨叨不停的话，只见她腾空飞起，脚踏轻功，连续飞了几段路程，来到一个山顶上。

  这操作惊得许乘玉目瞪口呆：“白姑娘，你有这个技能早说啊，害我们多走了几天的路。”

  白清月背着他，站在山顶上，无视他刚才啰嗦的话，自顾问道：“你先前为何要下水？”

  说及此，许乘玉来劲了：“你说呢？我以为你淹死了，你要是能浮在水面早说啊，害我走那一遭。”

  “淹死就淹死了，还管那尸体干嘛？”

  身后的人突然没声了。

  是啊，许乘玉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跳下去，他们才相处几天，不至于给对方这么豁命吧？

  “我寻思着赌一把你还有没有一线生机，毕竟你说你能救我娘呢。”

  这回轮到白清月不说话了，她垂眸望着下方，过了一阵出声道：“那儿是你家么？”

  许乘玉这会已经适应搂抱着她的脖子了，伸着头往下一看，那一间破烂小屋确实像他家。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你也住这附近？见过我？”许乘玉第一反应便是这个。

  白清月没再多言，再度背着他飞了下去，来到那间小屋门前，这才将他放下来。

  这个时候许乘玉才发现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隐下心中的疑虑，急忙推开门大喊一声：“娘。”

  龙大娘虚弱地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但还有脉搏。

  白清月跟着许乘玉走进来的那一瞬，顿感不对，她站在床边，沉吟片刻：“你娘不吃不喝半个月还有气，你不觉得奇怪吗？”

  许乘玉坐在床边，脑子轰地一下炸开来，猛然想到他爹离奇死亡，以及母亲的突然重病。

  他望向白清月，嘴巴微张，想说什么，又说不了什么。

  “她，可能是刚睡下。”许乘玉说服自己。

  但显然没有多大说服力，周围的锅碗瓢盆都落了灰，他出门前劈好的柴一根都没有动。

  白清月拿起龙大娘的手腕，把着脉搏，冷静道：“你先出去，我来救她。”

  屋内只剩她和龙大娘一人。

  她拉了张椅子坐下，看着床上的女子，头发苍白，面容和蔼，尽管对方气若游丝，她还是能感觉出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修为气息非比寻常。

  这样的人到底遭遇了什么落得如此下场。

  “当时自己还真是夸下海口了。”

  “只是，我这身化神境的修为够用吗？”

  白清月低眸，摊开左手，神莲现于手中，神莲朝着龙大娘身上旋转着。

  许乘玉坐在门槛，心有所感，站起身看向屋子，微弱的五彩之光一闪一闪。

  他仰头望天，眼里划过四季之色。

  白清月在这里停留了一年，兑现了诺言，尽心尽力为龙大娘治病，也真如她所言，龙大娘奄奄一息的模样，经她之手，终于支棱起来了。

  “我要走了，许哥哥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嘛？”

  白清月背着手，绞着手指，微风吹扬起红色裙摆，她微低着头侧眸看着身旁的男人，眼里流露着万般不舍的神色。

  许乘玉同样背着手，手里握着一枚发簪，从出来到现在，发簪上雕刻的花饰已经被他握得温热。

  “送给你。”他半转身，向她递上一枚发簪。

  是一朵莲花状的发簪，莲蕊上镶嵌着一颗冰蓝色的圆珠。

  是水灵珠无疑。

  “这个珠子......？”

  “漂亮吧，那日回家后我发现衣服上被一个蚌壳夹住，里面是一颗漂亮的珍珠，我觉得好看，应该很适合你。”

  许乘玉一直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对方一直没有接过，他小心翼翼笑问道：“还是说......你不喜欢这种？”

  握住发簪的指尖微动，准备收回却被一只玉手敷上。

  “喜欢的，我喜欢的，我很喜欢你，”白清月适时停顿了一息，望着发簪的目光往上移，与之对视。

  刹那间，许乘玉心脏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对上那双月牙般的笑眼。

  “送我的这枚发簪。”

  “许哥哥可以帮我戴上吗？”

  白清月背过身，没给他拒绝地机会。

  许乘玉看了眼自己微颤的手，试图平复内心的激动，他面色平静地替她戴上这枚发簪，声音沉稳道：“好了。”

  白清月转过身，温婉笑道：“好看吗？”

  “好看的，衬得月儿更美了。”许乘玉发自内心夸赞。

  两人走了一段路。

  “就送到这里吧。”白清月停下脚步。

  许乘玉沉默半晌，等了许久，白清月没再说话，脚尖一踮，准备起飞。

  “等一下。”许乘玉急忙上抓住她的手。

  “我，我再送你一段路。”

  白清月若有若无垂眸看了眼被牵住的手，不动声色地回握住对方的手掌，自然道：“嗯，好。”

  两人顺其自然牵着手，沉默着又走了一段路。

  “就到这里吧。”

  “再走一段。”

  忽的，白清月掩唇低声笑了一下：“再走下去的，你不会像一年前一样，进了山，然后迷路吧？”

  “......”

  “我也喜欢你。”

  许乘玉没头没尾突然说了一句。

  还在笑着的白清月反应过来后，怔了一瞬，没等她回话，许乘玉的声音又传来：“我喜欢你。”

  这回是望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你，你，”白清月猛地炸红了脸，对方突然的直球让她一时间接不出话来。

  心跳的速度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快，以至于她都想捂住许乘玉的耳朵，怕对方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白清月被他一直注视着，难得生出羞涩之心，她别过脸：“那，那你是想我留下来么？”

  “想的。”许乘玉大方承认自己心中想法。

  沉默许久。

  “……抱歉，我现在还不能留下来。”白清月低头看着二人的鞋子，神情低落，狠心拒绝了对方的话。

  “嗯，我知道，所以我想在你离开之前表达我的心意，我不想让自己后悔。”许乘玉温声笑道。

  这一年的相处，约莫也猜出对方的身份，他大概也知道二人的差距。

  他们的鸿沟或许是寿命问题。

  但，世间真有修仙的话，为何他不能修呢？

  “不过等我解决一切事情后，我会再来找你。”白清月认真道。

  她向来说到做到。

  “好，我等你。”

  “说好了，你可不许偷偷跟别的小娘子在一起。”白清月凑近哼声道。

  “不能捡路边的女子，不能与我之外的其她漂亮女子说话。”

  听到前半句，许乘玉不由得笑了一下，笑声应道：“绝对不会。”

  说完他还举起三根手指头，立了誓言。

  白清月突然扣着他的后脑勺，唇瓣贴了上去。

  片刻后，白清月松了手，神情眷恋，“我走了。”

  道完这一句，咬牙狠心离开了此地。

  许乘玉仰望着上方，那道渐渐离去的身影越来越小。

  突然几道陌生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没等他反应过来，那道红色飘落下来。

  许乘玉瞬间睁大瞳孔，此刻还未平息地心跳剧烈了起来，是心慌的，他奔跑上前，嘴里呢喃，接近失声：“别。”

  “别这样。”

  “月儿。”

  从小声呢喃到大声撕喊着，哭喊着。

  不知跑了多久，在这偌大的地界又找了多久，看到那具红色的躯体躺在地上时，许乘玉连滚带爬跑到白清月身边。

  他跪坐在地上，望着眼前的女子，和初见一样，当时的她也是如此安静地躺在地上。

  只是这一次，她的心脏位置多了一个窟窿。

  许乘玉微颤着手，抚着她的伤口：“疼么？”

  他的心脏也揪疼得要命。

  “月儿，疼么？”

  他将眼前的女子轻轻抱在怀里。

  他不接受这样的离别方式！

  “月儿，别这样，醒醒好吗？”

  “快醒来。”

  “为什么会这样？”

  ......

  “爹爹，你做噩梦啦，为什么在哭啊？”

  许之然蹲在许乘玉面前，仰头看着父亲眼角留下的泪痕。

  “娘亲也在哭，快擦擦眼泪。”

  许云舒爬上长椅，伸出小手给白清月抹掉眼角的眼泪。

  许之然也踮起脚尖，用手背给许乘玉擦掉脸上的泪痕，够不着，于是爬上他的大腿，钻进他怀里，一边替他们擦眼泪，一边小声道：“爹爹娘亲，不哭不哭，梦里的都是假的。”

  许云舒也有些想哭，她枕在白清月的腿上，眨巴着眼睛：“哥哥我也有些难受。”

  “啊？”许之然一愣，有些手忙脚乱，他转头看向妹妹，发出灵魂的质问：“你也要哭了？”

  此时许乘玉和白清月，眉头舒展起来，方才悲伤的神色不复存在。

  梦境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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