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是满怀希望，既忐忑不安，又隐隐有着期盼。

  回去时，是一路的沉默。各人的心思，终是不同。

  马车停在罗府门口，门子就上前来帮忙。

  薛妈妈抱着柔儿方下车，就有丫鬟从门后头匆匆走出来，迎着她进了罗府。

  雷娇娇冷眼看着，心里不由得冷笑。

  赵老爷和赵肃扬从后头马车下来，稍慢了几步，只看见薛妈妈那着急离开的背影。

  赵老爷叹气，想到女儿生死未卜，心里不由得低沉下去。

  雷娇娇忙上前搀扶，和赵肃扬一左一右扶着进了罗府。

  叶伤槐冲门子笑笑，道了谢。

  门子嘴唇蠕动了下，似乎想说句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

  叶伤槐记在心里。

  回了北院，丹娘已经等在屋子里了。见叶伤槐进屋，忙倒好温水一杯，递了过来。

  叶伤槐一饮而尽，叹了口气：“一早上，就指着这一杯水活了。”

  丹娘笑着又给她倒了一杯。

  叶伤槐这次不着急喝了，拿在手里把玩。

  “大姐，怎么样了？”

  丹娘把自己一早上的观察说了出来。

  “今早我都在院子的凉亭里煮酒看雪。罗母来过一次，罗父来过一次，都是直接去主屋看罗闻彬的。后面，罗母院子里的一个丫鬟来了两次，一次是送药，一次是引了个大夫来。”

  叶伤槐想了想，问道：“那个丫鬟，是不是叫墨玉？”

  丹娘点头：“那些小丫头是这么叫她墨玉姐姐的。”

  “是哪个？长什么样子？”

  “妹子你也见过。就是那日我们初到罗府时，给我们端茶结果被罗闻彬撞倒的那个。”

  “是她！”叶伤槐惊讶。

  她脑子一转，回想那次见面时丫鬟对罗闻彬的态度，前后一串，心里就有了个底。

  只是不知道，这丫鬟既是罗母派来的人，又为何会将罗府后宅的事告诉别人，成了说书人的素材？

  毕竟，以罗母的立场来说，家丑不可外扬，儿媳杀人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对罗府、对罗闻彬来说，都不是好事！

  “他们呢？回来了吗？”叶伤槐问道。

  丹娘摇了摇头：“还不曾回来。”

  说完，她四处看了看，凑到叶伤槐跟前。

  “妹子，他们离开玉环那么久，不会出事吧？”语气里满是担忧。

  叶伤槐好笑：“大姐，他们都是鬼体，你应该担心被他们跟着的人会不会出事！”

  “可是，先前语春那孩子不是受了伤吗？”

  叶伤槐摊手：“所以啊，现在他们每个鬼身上，都有我的功德金光。尽管放心！”

  丹娘“哦”了一声。

  此时，门外响起有节奏的脚步声。

  叶伤槐侧耳倾听，断定道：“练如。”

  果然，下一瞬出现在房门口的正是冷练如。

  “伤槐，你和三师兄这边，如何了？”

  叶伤槐大致说了牢中相见的情形，总结道：“现如今就是如何为赵婉宜翻案这件难事。”什么邀车驾告御状的，看起来没那么简单！

  冷练如点点头，却并不放在心上。

  “横竖是有法子的。倒是我跟了罗家三爷大半天，总算有了点眉目。”

  冷练如邀两人一同坐下，将自己的收获一一说出来。

  今天一早，冷练如就候在罗家大房宅门外。眼见罗三爷出了门，连忙跟上去。

  罗三爷一路径直去了廖记点心铺。

  廖记点心铺在城西开了三间店面的大铺子。罗三爷一现身，店里的糕点师傅、伙计和学徒纷纷向他打招呼。

  罗三爷谦和笑笑，往铺子后头的院子走。

  这廖记点心铺采用的是前铺后宅的布置方式。前面的铺子拢共三层楼高，在整个苏州府也算得上是大铺子了！进了院子再往里走，就是廖掌柜一家的宅子。

  冷练如见罗三爷进了宅子，直奔西院，就蹿上了屋顶，一路跟着。

  罗三爷一进西院，就和刚梳洗打扮好的罗三夫人碰上了。那三夫人看他一眼，白眼一翻，扭着腰肢就往回走。

  罗三爷连忙上去哄，一迭声叫着“夫人，我的好夫人”。

  只听到那三夫人冷哼一声，冷言冷语道：“莫叫我夫人！你都抛下我和孩子回老宅住了，还装什么深情！”

  罗三爷忙解释道：“昨日的事你不也在场吗？老宅的人来报，说是我那侄子被猫给挠成重伤，怎么说我都得回去看看啊！”

  三夫人不依不饶：“你回去看看就回去看看，你看我拦过你不成！你可倒好，一去就不回来了，打发个小子回来说你住老宅了！怎么的，老宅里藏着你相好啊？”

  “哪来的相好！哪里有相好！我都有了夫人了，还要什么相好！”罗三爷笑着劝道，双手搭上背对自己的女子肩膀，轻轻柔柔地按着，“这不陪着二房找了一晚上的黑猫嘛！”

  三夫人叹口气：“你说你，我爹就我这一个女儿，横竖这廖记都是我们的，你何苦上赶着去罗瑞正面前凑呢？”

  说道这个，罗三爷按揉的动作就停了下来，低声道：“这么些年，别人不知，你还不知吗？若非为了你，我何苦担这个‘上门女婿’‘倒插门’的名头？我堂堂一个读书人，脸面往哪里放！”

  三夫人皱眉叹气：“我从未如此看你，你自己又何必在意他人的非议？我们三个孩子都这么大了，这些年，我可曾无理取闹给你气受？说到底，还是你自己心里在意娶了我这个独生女，怕别人说你是为了我家的铺子才说的这门亲事！”

  “我如何能不在意？当年罗家一分为二，我们明明是罗家大房，得了祖传的香料铺子。哪成想，被那罗家二房的小铺子起家生意反超。同样是卖香料，他们二房如今家大业大，传到罗瑞正手里，已经是泱泱产业。这苏州城里有他罗瑞正多少家客栈酒楼！我们呢？父亲不善经营，大哥也老实本分得过头，不思进取，只会卖那么几款香料，能赚得几个钱！现在这苏州府里，谁还记得我们罗家大房？提起来，也不知背后是怎么嘲笑我们！”

  三夫人默然无语。

  “再说！我这一通谋划，豁出脸面去，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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