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闻彬面上神情万变，到底是没有回头去瞥上一眼。

  “贤侄，我知你此时心头火起。只是，能不能让他们先穿起衣服。”罗父叹了一口气，打圆场道。

  这样的光景，说起话来总归是硬气不起来的。

  赵肃扬冷哼：“这是罗府，自然没有我们赵家人说话的份儿！”

  说罢，一转身往外间走去。

  赵老爷难得没有训斥自己儿子无礼。

  眼见罗父歉意地朝自己拱手，他也不理会，只道：“今日之事，万不是打死个把婢女就可以消解的！要如何交代，你们罗家人商量好了再出来！”

  转身就迈步离开了。

  叶伤槐赶在冷练如旋身之前，一把拽住还要围看的雷娇娇离开了。

  冷练如吸了吸鼻子，空气里那淡淡的香气若有似无。她没再停留，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罗父震怒的声音。

  “孽障！还不快收拾收拾！”

  罗家人是怎么商议的，赵家人并不知道。

  叶伤槐坐在小厅里左手边最下首的位子，听着芸娘在自己耳边嘀嘀咕咕说着话。

  芸娘说到气愤处，整个鬼体就散发出黑气来，叶伤槐连忙轻咳两声，低低道：“天地无量。”

  芸娘鬼识一瞬间清明，讪笑道：“许是那罗母嘴脸太下作，让我想起姜氏那恶妇。”说着叹了一口鬼气，幽幽道，“这世间，难道就没有个把好婆母吗？一个两个的，都不把自家儿媳妇当人看！”

  叶伤槐低声道：“也有的吧！古话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向善的人做了婆母，也该是个好婆母。”

  “是了！只能说，赵婉宜和我、丹娘一样，没有那般好运气碰上个好婆母！”

  叶伤槐问道：“你先到玉环里休养下吧！”

  “那润哥他……”今日一早，她和润哥就分了两路，她跟在罗母身边，润哥跟在罗父身边。

  也是她听到罗母交代薛婆子，张罗着让墨玉去给罗闻彬送酒。芸娘多了个心眼，迅速回报了丹娘。

  丹娘才叫她跟着墨玉去罗闻彬那处。

  方才，润哥随着罗父一起过来。眼看叶天师他们都走了，她乖觉地留在那里听墙角。

  听了个大概，芸娘就蹿了出来找叶伤槐报告了。润哥还留在那里继续听。

  叶伤槐让她放心：“无妨。横竖交代了书生不要离罗父太近，只要不被符篆伤到就好。你方才也说，他们已经商量过了，应该快过来了。”

  芸娘应了声“是”。鬼体化为一道绿光蹿进叶伤槐衣襟里。

  因叶伤槐给开了天眼，芸娘的动静冷练如与雷娇娇都看在眼里。

  叶伤槐踱步到雷娇娇的面前，冷笑低语：“猜得大差不差。罗母只说让墨玉担责，罗父沉吟不语。倒是这罗闻彬还算有点骨气，这点出乎我们的意料。”

  虽然气愤罗闻彬害赵婉宜到此境地，但前头叶伤槐几人凑一起聊了几句，大家都认为，罗闻彬与墨玉，应是没有什么额外的牵扯。该是那墨玉对罗闻彬有些心思，罗闻彬对她的态度，与对其他丫鬟并没什么区别。

  所以，出了这事后，罗闻彬能力主护住墨玉，倒还有点气概！

  雷娇娇思及方才看到墨玉躲在罗闻彬身后、罗闻彬隐隐护她的举动，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来。

  “若是他们男未婚、女未嫁，我倒敬他们几分。毕竟，女子有情，男子有义。可惜……哼！”

  冷练如沉声道：“横竖遂了赵老爷子的愿就罢了。管他们作甚！”

  “倒也是！”

  叶伤槐也跟着道。

  雷娇娇正要说句什么，身后站着的误冬已经瞥到以罗父为首的罗家人迈步进来，连忙轻咳一声提醒。

  叶伤槐看到书生鬼气森森跟在人群最末进来，四眼相对，她轻轻一点头。书生也化成绿光蹿进玉环。

  罗父告罪，赵老爷不吭声。

  罗家人讪讪坐下。

  罗父脸上无波无澜看不出什么情绪，倒是罗母一脸吃了瘪的不平样子。

  叶伤槐坐回位子，拿眼去看罗闻彬。

  只见他缩坐在太师椅上，相较初见时，整个人似乎都缩水了般变小了。

  叶伤槐虽不长于相面，但看上几眼也是会的。这一细究，她就凑到冷练如耳边道：“这罗闻彬，怕是命不久矣。”

  不等冷练如发问，叶伤槐迅速扫过罗母罗父二人的面相。

  不由地蹙了蹙眉，轻声道：“不单单是罗闻彬，罗家二老也是丧命之相。”

  冷练如悚然：“何解？”

  按她们的推断，不知什么缘故，罗父杀死了语春，所以罗父才在身上佩戴符篆，怕语春的鬼魂报复自己。如此一来，只要找到证据，罗父以命相抵，自然是要即刻丧命的。可是罗母，为何也是丧命之相？

  叶伤槐摆摆手，表示自己也不知。

  正此时，就听罗父轻咳一声，冲着赵老爷一番告罪。

  赵老爷现在是不想与罗家的人多费半句口舌，一抬手制止住：“现今，我们就不要来虚的了。这些话，说与不说，于我们都没什么区别。”

  简单两句话，说得罗父面色一紧，原本还带些歉意地眼神立时锐利了起来。

  “闻彬！”罗父看向儿子，喝道，“祸是你闯的，你还不出来请罪！”

  雷娇娇闻言翻了个白眼。

  喝！老匹夫！谁还不是江湖上混过的老狐狸，还会听不出你那言下之意？！还敢跟他们撂脸子！

  罗闻彬人站起来，好似提线木偶般僵硬地走到正中间的位置，“砰”一声，双膝直直跪了下去。

  嘶！

  叶伤槐双眉皱起，一双杏眼里满是不赞同。

  这该多疼啊！本就失了一只眼，难道还想要废掉膝盖？

  “彬儿！”罗母听得那一声重响，比刀子插进她的心口还要来得痛。顾不得罗父方才的嘱咐，人就站了起来想要去扶。

  罗父拧眉。

  薛婆子一步上前就搀住了罗母，一把拉住罗母的手臂。

  “夫人！公子读圣贤书的，糊涂之下犯了错，自是难以原谅自己。”

  罗母一双眼睛里已经闪现泪花，却在触到罗父递过来的眼神时，目光一缩，人就被薛婆子顺势按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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