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就有传闻在校园中涌动。

  有一有钱人家的小孩出事了，半夜被救护车拉走了。

  一部分的人觉得是造谣，有小半卖力宣传，但大多都陷入了半信半疑的恐慌。

  消息是从几个住在南山公馆的学生传出的。从发生时的傍晚，沸沸扬扬的传到了第二天早上。

  他们口中故事的主人公是同校的女生。

  至于是谁，大部分人都不清楚。但那些心思敏锐，消息面广的人还是没花多久就找到了。

  但大多只用排除法，就能猜到具体是谁。

  请假没来学校的女生，没有几个。

  其中连晨雨曦都被怀疑过，但更符合条件的另有其人。

  就是请假在家为爷爷办丧事的唐忆缘。

  而唐忆缘家就住在南山公馆。

  但半日后，传出消息的几人就被学校警告了。事情大多也就没人再敢议论。

  不安是众人心中的种子，一旦播撒，就会连片生长。

  而时隔一天，郁闲烯几人又再一次被请到警察局去喝茶了。

  但这次问的问题与之前的全然不同。

  是否觉得近几月几人身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是什么？

  对叫周姨的佣人有什么印象？

  “请问能告知我一些调查到的结果吗？”

  “抱歉，我们不向非家属人员告知这些。”

  “是，是家属，我和她是家属。”

  “……？”那警察像是没听明白，愣愣地看着坚定的少年。

  “抱歉，此案为刑事案件组主理调查的，请您理解，不要开没有必要的玩笑。”

  “我们曾有婚约……”

  郁闲烯脱口而出，片刻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他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克制和冷静会突然间的离家出走。

  “抱歉，如果是配偶的话，需要是婚姻关系之内的。”

  对面的人笑了，只当他是情窦初开的少年笑着摆了摆手就走远了，只留表情复杂的郁闲烯失神站在原地。

  他是怎么说出口的？

  娃娃亲，怎么能算是婚约呢？

  但他下意识反驳，说明潜意识里他偷偷这样认为，又瞒住了大脑和理智。

  少年怔住，思绪万千

  这不像他

  一点也不像他

  同样又是柳瑜的警局一日游。

  只不过这一次，审讯室没有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柳瑜小姐，前日你的陈述对案情有所突破，如今嫌疑人已经锁定。你已经不再被限制人身自由了。也请谅解我们之前的工作对你造成的困扰。”

  “还好不在监视了，我整个人装淑女都快装累死了。”柳瑜轻声叹气。

  刚说完话就有人敲门进来。

  一个高挑冷峻的男人走进在柳瑜身旁落座。

  “陈律你来了。”

  “嗯。”男人轻轻应了一声，目光凌厉的盯着对面的警察。

  “警官你好，我是陈眴，是晨雨曦的代理监护人。她的监护人因为工作不能到场，我想我作为合法代理监护人有权知道调查的进度，和当事人的情况。”陈眴是晨雨曦的表舅，也是律师界有名的青年才俊，两人关系虽然不多亲近，但陈眴答应了家里的人，所以生活上确实对她十分关照，很多大场合也都是他出面的。

  一个干练的警察点点头，低声让他稍作等待。

  半晌，一个女警察带着一打资料走进来。

  “在案件未调查之前，你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和此案件有关的任何信息，我们才会告诉你这些案件情况，如果您同意，请在报名协议这里签字。”

  “……好。”

  “在前期的调查之中，由于证据片面，且被凶手一方主导。我们的调查进度搁置，但由于您的陈述和另一起案件的发生，才让调查近况有了新的转折。致使当事人昏迷的不只有大量的安眠药物，还有少部分的致命的米酵菌酸。而在当事人未使用完的汤圆中，我们提取到了大量的米酵菌酸。但好在摄入量不多，未到致死剂量。”

  柳瑜想到那天她劝她喝下汤圆，心中暗暗后怕。原来自己也在无意识中成了纵凶者。

  “两起案件受害人的社会背景相似，年龄相仿。并且两起案件仅间隔一天，嫌疑人特征相近。目前嫌疑人已经畏罪潜逃，我方已迅速增派警力进行检查搜寻，对此如果有进程将通知您。在经过调查和核实后，正式将这两起近期在甘棠豪宅内发生的室内遇害事件归类为MTH事件，并由甘棠刑事案件组和MTH专案组负责，由刑侦科室和各警局协助调查。我是甘棠刑事案件组的负责人之一，希望您能继续协助我部后续的调查。”

  “好的，谢谢你们。我们会积极配合调查的。”陈眴客气一笑轻轻点头，可笑意却未达眼底，只有些藏在深处的沉默和疏离。

  傍晚暮色渐浓，混沌的天空夹杂着微风。

  昏黄的路灯照着警局外的修长的人影。他拿着烟，却没抽，只是任由风带走了丝丝烟缕。他深深皱眉，没有言语，只是盯着手里的烟。

  “陈律，小曦这事……”

  “术业有专攻，不是咱们的领域，插不上手。小曦这事棘手，警方上面应该派专人负责了。当务之急还是去医院看看她。”

  “噢对。前几日他们限制了我的活动范围，都没来得及去看小曦一眼。”

  片刻两人就坐在黑色的吉普车上了，车子汇入车流，两人攀谈起来。

  “警方看管的很严，听说医院也增派了警力。跟MTH挂上钩，这案子无疑是十分棘手了。”陈眴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漫无目的地轻轻敲击。

  “昨天发生的案件警方也没怎么说，是不是人已经没了……”

  “警方说不说都一样，昨天发生的那事闹得很大，半个甘棠应该都知道了。现在都已经满城风雨，大家都人心惶惶了。”

  “什么事啊？”

  “南山公馆星期一刚去一辆救护车，昨天又去一辆。星期一是唐家老爷子去世了，可昨天这一辆也是从他们家出来的。出事的时候，家里的佣人都在，几十个人，难免不会有人走漏了风声。就有在他家里干事的人传出来，说刚出事家的是里的小姐。唐家就一个独生女，唐老爷子的独孙女。说是在家里守孝的事后被人袭击了，直接了当的伤了头部，现在还在医院里面。当然，这些都只是传言。”

  “警方刚刚说了，两起案件的嫌疑人很可能是同一个，说明很可能都是假扮家里的佣人。而且那个唐小姐和小曦社会背景和经历高度相似，丧母，独女，家族企业，可以说是相似的可怕。都是目前家族企业唯一的顺位继承人。省内最大的外贸企业和文娱企业界的半壁江山，两个中任意一个都是龙头老大，是甘棠繁荣的支撑。甘棠富人不少，能在鹤群中一眼就找到最顶尖的，这才是MTH最可怕的地方，不仅眼神毒辣，而且潜伏已久。”

  “……好端端的，摊上这样的事。我们家小曦真是……唉。”柳瑜忽的有些情绪低落，像是接到电话的那晚担忧却又无计可施。

  “那晨董那边呢？”

  “姐夫啊，还在国外，这几天忙，昨天才接我电话，知道情况。估计一时半会是赶不回来了。”

  “哦，正常……”

  副驾位置上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一时有了落泪的冲动，酸涩又心疼。

  四年了，那个瘦小孤独的身影什么时候能够不再如此。

  如此受命运的折磨，

  所有人明明都羡慕她的光鲜亮丽和优渥家境。可了解越多的人越不会产生这种想法。

  她悲伤脆弱，但灵魂却坚挺孤独。

  让人难以言说……

  在医院门口，柳瑜瞥见了蹲在病房不远处的熟悉身影。

  “齐凌？”

  那人抬头看她，眼神瞬间明亮。

  “你蹲在这做什么？”

  齐凌站起身，但蹲的太久了，腿麻的厉害，脸上表情不太好看。

  “警察派来的人不让靠近病房，我都等了两天，大小姐的人影都没瞧见。”齐凌撇撇嘴。柳瑜只觉得她现在活像一只无家可归的落魄小狗。

  “这位是小曦的代理监护人，你跟我们一起就能进去了。”

  “你好，我是陈眴。”男人礼貌和齐凌握了握手。

  “哦，你好你好，我叫齐凌。”然后她一个身材健壮的大高个，乖乖跟在这两个律师身后，场面有种难言的诡异。

  推门进去，房间漫延着冰凉孤独的气息和消毒水的味道掺杂在一起，不太好闻。

  病床前，几人陷入了诡异的尴尬。都只是静静地看着那躺着的人，眼中翻涌着不同的情绪。

  呼吸机罩在少女苍白的脸上，显得十分病态。机器运行的“滴滴”声已经成为了这交响曲的一部分，她就这样安静地休眠，像是感触不到外界的一切。

  陈眴深深地望了一眼，原本冷漠淡然的眉眼不可控地紧紧皱起，眼里闪过一丝泪光。

  “律所里还有案子，我先去忙了。”

  “哦哦，行。”

  陈眴转身离开了病房，掩盖他片刻的狼狈。

  似曾相识的场景，相仿年龄的少女，静静地躺着，不知何时会醒来……

  那年夏天潮气重，一个偏远的巷子里，遍体鳞伤的少女，眸中黯淡无光，鲜血从身体不知何处流出，好像怎么也止不住。

  夏天沸热，他却如坠冰窖。

  他的女孩永远也不会醒来了

  而现在，他不会再让少女永眠。

  也许潜移默化中，他也被过去变成了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柳瑜慢慢走近，轻轻抚上少女的手。

  “小曦，能听见吗？别睡了，快醒来吧……”

  半晌的沉默后，她回头撇见了床边的泪人。

  “怎么了？”柳瑜从来没有见过齐凌这个东北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是我太不称职了，让这样的意外发生。”齐凌抽抽噎噎。

  “如果能提前知道，谁会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呢。这世界处处是意外，只不过她经历的总好像多一些。不会有事的，那么多次的逢凶化吉，这次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柳瑜明白这样的话说出口，没什么安慰的作用。

  醒来吧……

  不要在黑夜中独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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