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羿一番“自我吹嘘”，尽管皋滔和蔡宁并不相信他，但已被搅得心乱如麻。

  万一这小子真的行呢？万一他就是力挽狂澜、拯救陆国的那个人呢？错过了，岂不遗恨终生？

  “要不然，我们就让后羿去试试吧，他成功最好，就算他失败，我们到了这个地步，也坏不到哪里去了。”蔡宁小声对皋滔耳语。

  “我没有阻止他啊，是他自己不愿意去。”皋滔说。

  “臣的意思是，也许他是希望殿下亲口求他。事到如今，殿下须以大局为重、虚怀若谷。”

  “好吧，我明白了，我来试试。”皋滔说完，便对着侧躺的后羿说话：“百夫长大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若真有把握，我以王子之名，恳请你付诸行动。这个国家不能让寒促祸害下去。”

  谁知后羿继续装睡，理都不理他。

  皋滔平生哪里遭受过这种怠慢？他脸色难堪，但还是耐着性子，诚恳说：“后羿大人，我知道你还没有睡。刚才我言语有所冒犯，诚致歉意，还请不要计较。”

  后羿终于回过头，望住皋滔说：“王子多虑了，我后羿不至于这么器量狭小。我一点没有计较王子之意，但我不会行动的，非常抱歉。”

  “我可以请教一下，为什么吗？你都说了，你有把握成功，为什么还要害怕呢？”

  “我不是害怕。总之，我很难跟你解释，你就不必多问了。”

  后羿又侧过去装睡。一副“我有能力帮你，但就是不帮你”的架式。

  皋滔再也耐不住性子，满脸不悦说：“那算了，不去就不去。一切听天由命，大家都睡了吧。”

  皋滔说完，也躺下去，拉上毯子，闭上眼睡觉。表示他也放弃与命运抗争了。

  剩下那三位，一脸茫然。蔡宁望望这个，又看看那个，欲言又止，不知所措。

  这时嫦娥说话：“蔡大人不必心急，让我来试试，我来问问百夫长大人到底为什么。”

  蔡宁眼睛一亮，连声说：“好好好。”他知道，后羿这次劫狱救人，就是冲着嫦娥去的。说明这小子跟王妃关系和感情非同一般，要说服这小子，还得王妃出马。

  于是嫦娥说：“后羿哥，你起来，我有话和你说。”

  果然后羿不敢怠慢，回头说：“王妃要说什么，请说吧。”

  “你先起来，躺着我怎么跟你讲。”嫦娥命令道。

  后羿老老实实坐起来，恭敬说：“有事王妃请吩咐。”

  “你跟我讲实话，明明可以做到的事情，为什么不肯做？你知道这件事对大家都非常重要。你不为别人想，至少为你自己考虑，你真能一辈子躲避寒促的追捕吗？”

  “真要听我讲实话？”

  “当然，这还用问吗？”

  “好吧，那我就直言不讳了，话可能不太中听，你们多担待。”

  “快讲吧。”

  “首先我要表明我的立场，我只想帮助正义去战胜邪恶，而不是参与狗咬狗的斗争。我冒着性命风险，不是为打倒一个寒促，又扶立一个昏君。”

  “百夫长什么意思？”蔡宁问。

  “我先问蔡大人，如果成功扳倒寒促，由谁来当国君执掌朝政？”

  “当然是皋滔殿下，这是众望所归。”蔡宁回答。

  “好，我也希望是他，他的确具备一个伟大国君的品德，是理想的国君人选。”

  “百夫长所言极是。”蔡宁高兴。

  “但是，谁能保证他，登顶权力巅峰以后，还能保持他的初心，做一个洁身自好、真正关爱普通民众的明君呢？”

  蔡宁又不高兴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连殿下的人品都不相信吗？殿下关爱百姓的美德早已广为传播，只不过被寒促的人故意抹黑而已。”

  “人品？在权力和财富的诱惑面前，人品什么时候靠得住过？把国家和民众的利益，押在君王的人品上面，简直就是愚蠢的笑话。”

  “百夫长到底什么意思？”

  “我承认皋滔殿下，到目前为止，的确具备一个明君的良好品质。但是，人是会变的，一个人有权和没权，就象婚前和婚后的表现一样。没有谁能够保证他，执掌权力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万一他登基以后，又变得跟历史上那些昏君一个样，甚至比寒促还要坏，那我所做的一切又是何苦呢？我可不想帮助的，又是一个贪图享乐、漠视百姓的混蛋皇帝。说得清楚一点，我冒着性命风险帮你推翻寒促，决不是为了某个个人夺取权力，我是要为陆国所有百姓夺回本就属于他们的权力。”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国除了皋滔，还有谁有资格成为国君？莫非你还有另外的国君人选不成？”蔡宁暗指后羿是不是有野心，想事成以后自己当皇帝。

  “当然没有，我说过，皋滔殿下的确是唯一合适的国君人选。我想说的是，我可以帮你们解决寒促，也支持殿下坐上国君王座。但我要求在此之前，殿下必须答应几个条件。我要确保，殿下登基以后，成为一名真正利于国家和百姓的明君。”

  后羿表达的，就是对皋滔的不信任。

  皋滔虽然一直躺着，但并没有入睡，后羿的话他都是听到的。话讲到这里，分明是需要皋滔自己表态了。

  皋滔于是主动坐起来，认真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说吧，什么条件？”

  “我的条件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我以一个普通百姓的立场，非常厌恶几万年以来人压迫人的不平等模式。我希望国家做出重大改变。如果殿下穿上皇袍，希望殿下成为一代明君，真正的重视万民苍生，从而建立起一个对所有人‘公平公正’的国家。”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民贵君轻’是古人早就提出的观点，我也早有此意，进行改革。”

  “我倒也不要求‘民贵君轻’，我只希望你至少做到‘君民平等’。”

  “为什么你这么强调‘平等观念’？几万年以来，这种观念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没人当真。”蔡宁说。

  “坦白讲，我提这些要求，也是保护我自己。历史上那些战功卓越、帮助本来一无所有的君王夺取极权的将军，到最后，有几个得以善终？多半是受极权猜忌，亡于非命。我可不想重蹈那些有才华蠢货的复辙。”

  “行吧，你的担忧我很理解。我同意你的要求，说说具体条件吧。”皋滔诚恳说。

  “好，殿下果然开明。第一，修订律法，法治替代人治，律法必须置于王权之上，君王犯法要被追究；第二，削弱极权，杜绝专制独裁。第三，以民为主，重视民生，把为民谋利作为朝政重心；第四，开放包容，允许言论自由。”

  “为什么一定要强调言论自由？”

  “因为言论自由是其他所有自由的基础。连言论都不自由，一切自由无从谈起。”

  “好吧，还有吗？”

  “就这几条，殿下能够全部做到，就是陆国之福了。”

  没等皋滔说话，蔡宁立即反对：“不行，这太过分了。改革力度一下这么大，大臣们都不会接受的。这是朝政大事，没有大臣们的支持，很难实现。”

  “蔡大人，你不要替殿下说话。我现在是和殿下谈，殿下自己有嘴，我要殿下自己回答。”后羿说。

  “蔡大人说的好像也有道理，这么大的事，应该与众臣商议。”皋滔说。

  “我不管你和谁商议，总之你现在得答应我提的要求、并保证信守承诺。你找这么多借口，还是不想放权吧。”后羿一针见血嘲讽说。

  “如果大臣们都不同意，怎么办？”

  “你是君王，朝政上的事，你还是有自主权的。坚持走正确的道路，亿万民众都是你的后盾，你还怕那几个顽固的守旧大臣不成？”

  “百夫长大人，你太放肆了，怎么敢这样跟殿下说话？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吧。”蔡宁喝斥道。

  “哈哈，对，我就是一个小小兵卒，我就不该管你们这么大的事。我不打扰你们了，我接着睡。”

  后羿又倒下去，盖上毯子，侧身而睡。这表示对付寒促的事情，他也不管了。

  闹半天，双方谈不拢，事情又回归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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