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宁县下面有个村叫佛子岭，传言那里曾经有位佛子，枯坐在银杏树下三年得道，故原本生长银杏树的山岭，又被人尊称为佛子岭。

后来山脚下有人开垦荒地，久而久之，这个地方被称之为佛子岭村，这里的人为了纪念当年的佛子，还在银杏树旁边建了座佛子庙。

灭门案就发生在佛子岭村，这个村里大部分都姓季，所以村支书也姓季，今年五十来岁，非常的有威望，有三个儿子，在佛子岭村也算是望族。

杀人者姓牛，是当年逃荒逃到佛子岭村的人，到了牛仁这一代已经是第四代，日子过得很紧巴，所以一直都是一代单传。

牛仁的妈死的早，因家里穷，所以一直跟老父亲相依为命。

早些年村里分地，为了照顾牛家所以分的都是好田，后来季大壮当选村长，为了配合土地确权，又对村里的土地进行了微调。

在村里统筹的安排下，牛仁惊讶的发现，属于自家的十五亩良田，居然变成山坡上只能种红薯的烂田。

牛仁立刻不乐意，找上季大壮，结果却被甩了俩巴掌，甚至还被季大壮的俩儿子揪着，狠狠的打了一顿，还打断了一条腿。

牛仁报过警，却因为季大壮的关系网，这件事不了了之。

前些日子，牛仁的腿好了，原本想要上门讨要医药费，结果又被季大壮的两个儿子打，甚至还把牛仁的父亲打伤住院。

季大壮看事情闹大，就给了牛仁两万块。并且警告牛仁不要再闹事，要不然就把他弄死。

经过医院的抢救，牛仁的父亲终究还是没能被救回，然后牛仁把父亲下葬，再然后……

卷宗里有现场的画面，有些老实人，千万别把他惹急了，到时候连个道歉的机会都不给。

季大壮被砍了九刀，其中两刀胸膛，一刀脖子，剩下的六刀都砍在脑袋上，血乎乎的一团，已经分不清五官。

大儿子被砍掉了脑袋，小儿子被开膛破腹。季大壮的老婆只挨了一刀，却被割断了大动脉，身体内的血都流干了。

牛仁还想去杀季大壮的二儿子，却因为二儿子家养的两条狗，血腥味惊醒了里面的狗，引起一个村里的狗一起叫，才没有得手。

现在牛仁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卷宗上跟孔休说的情况差不多，如果抛开牛仁跟季家的恩怨，这就是一起非常简单的杀人案。但这个事实抛不开，况且已经有人把事情的原委，发到了短视频上，甚至有些人开始为牛仁请愿。

手机里一个个博主，或是非常隐晦，或是旗帜鲜明的对案情评价，全都共情在牛仁的身上，我已经有了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用力的揉了揉太阳穴，脑仁疼，脑瓜子还有些嗡嗡的，这就是个烂摊子，不管怎么处理，都拿不出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方案。

廖亚杰觉察到空气中漂浮的尴尬，笑着对我说：“肖局长，咱们可是一个集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件事上面，必须要同心协力。”

我无奈的说：“全网都知道，我陪着龙舟队往罗宁县跑，一路上也算是小有成绩，挽回了罗宁县公安不小的声誉……”

刘明帮腔：“事有轻重缓急，毕竟最初也只是龙舟队要跑回罗宁县，跟你这个大局长没有关系，我觉得应该先忙要紧的事情。”

望着理所当然的两个人，我轻轻的咳嗽一声：“孔队长，能否先行回避？”

孔休直接推开车门，毫不留恋的走下了车。小人物生存法则的第一条，就是不能有好胜心，更不能有胜负欲，要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可就是纯纯的悲剧。

车上只剩下了我跟廖亚杰，以及刘明，这算是罗宁县公安局的领导班子，我也不遮掩，实话实说：“亚杰局长，刘政委，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件事很棘手，不管谁去做，都不可能扭转网络上的风评。”

“不管用哪种方式处理，都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所以这趟浑水，我是真心不想趟。你们俩谁接手这个烂摊子，就要做好被降职的思想准备。”

“毕竟这不只是牛仁行凶的问题，还牵扯季大壮滥用职权的历史遗留问题……”

刘明跟廖亚杰相互对视一眼，都没有想到，我说话居然这么的直白。真不愧是年轻人，就这么的简单明了，就是这么的直接。

话已经挑明，如果还继续拉肖飞，就等于明牌想要让肖飞背锅。但这口锅不让肖飞来背，那也就只能让廖亚杰来背了！

刘明倒是无所谓，毕竟他是个政委，可以稳坐钓鱼台。廖亚杰已经在副局长的位子上蹉跎了八年，如果这次因为牛仁案受到处分，今生可就与正局长彻底无望了！

官场之路，并非一路坦途。那可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但凡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也会做百分之百的努力。

廖亚杰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在罗宁县公安局里，廖亚杰主抓刑侦，又在系统内呆了这些年，也算是实权的副局长，再加上门生故吏，同窗兄弟都在同系统，如果在局里公开投票，民选个局长，廖亚杰获胜的概率，甚至都要超过刘明。

“首先牛仁肯定是违法了，大概率是死刑。但季大壮就没错吗？基层的人员就没有助长歪风邪气吗？”

“卷宗里有些东西没有写，刚刚我在网络上看了看，就佛子岭村的村民爆料，季大壮在村支书的位置上坐了六年，带着三个儿子可没少欺负人。”

“难道基层的同志，以及你们就没听说过，佛子岭四害吗？难道你就没看到，牛仁的事迹，被称之为除四害吗？”

“不管换成是谁，只要抓了这个案子，哪怕办的中规中矩，也会遭受群众的诟病，毕竟这四害为非作歹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闹的天怒人怨……”

望着面色灰白的廖亚杰，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毕竟法子还是有的，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他，一帮想拉我下水，让我顶缸的小人，也该让他们去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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