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暮色降临，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到了河坝公社。

西昌有月亮城的美称，即便是到了夜晚，明亮的月光洒向山谷，美轮美奂，竟如同夜明珠高悬在夜空，地上银霜照路清晰可见。

万国良打开了车灯，到了公社也没回家，先送许新军两口子回生产大队。

顾湘全程躺在许新军的腿上，听见两人的说话声，迷糊地揉着眼睛醒来，撑起身望着窗外。

“到了吗？”

许新军环住她的腰肢，不让她掉下去，低头蹭了蹭她的后颈，声音温柔也带着疲倦，“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顾湘睡了一觉精神十足，又坐在他腿上，转身抱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和他说悄悄话，时不时被逗得娇笑连连。

万国良全程没敢往后瞟一眼，专心致志地开车。

这会其实天还没黑透，手表显示六点多钟了，但沿路田地里已经没有村民干活了，路边也基本看不到人。

顾湘好奇地问了句，万国良又开始介绍了。

原来河坝公社的村民，一般是早上六七点出早工，八点回来吃早饭，吃完休息到九点出工，再到下午四点收工，一天的活就结束了。

偶尔到了农忙双抢收稻谷的时候，才会从六点开始出晚工。

河坝公社地处平原，一条大河贯穿其中，基本是种植稻谷为主，一路可见稻田绵延。

公社目前正在改制，从今年一月一日上头发布的那则家庭承包开始，基本上都分田到户了。

万国良一路侃侃而谈，车窗外浮光掠影般驶过一座座土墙房。

顾湘倒是对这里的落后没多大的落差，因为土墙房老北京也有，别的省城也有这样的老房子，还有的大学校园，都是土墙矮房，全国的经济发展这两年才好起来。

路过分岔口，看到一条沿着山壁开凿的小路，又好奇地指着说：“那条路是去哪的？”

万国良望了眼，微笑说：“那是上山的路，少数民族的乡亲们住在山上，我们汉人老百姓住在山下平原。”

顾湘点了点头，又好奇地问：“你和我爱人一个村子，怎么你们不同姓啊？”

万国良笑说：“我们村子里基本上都不同姓，两广填川听过吗，我们村子祖辈好多外地来的。”

顾湘轻笑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你们还会回去祭祖吗？”

万国良摇头，开玩笑说：“早不知道了，我们基本上没回去过，祖宗先人都找不到了。”

许新军听她跟旁人侃侃而谈，喉咙里瞬间卡了一口酸水，咽下去又把自己给呛住了，腮帮子猛地泛起酸劲儿。

顾湘还要再说，又被人环住了腰，往后按进怀里。

许新军从后面贴着她的脸颊，嗓音低磁又极尽温柔地闷声说：“别说了，休息一会，嗯？”

顾湘转头朝他一乐，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声音轻软又有点小奶音：“我不困。”

许新军把她环住腰抱着，下巴放在她的头顶抵着，几乎致密地把她纳入怀中。

顾湘后背都能感觉到他呼吸起伏的胸膛，又觉得他老重了，摆了摆头，一把推开他的下巴，从他怀里钻出来，激动地望着窗外。

这时，万国良说了声快到了，随着车灯射向远方，前方突然灯火通明的。

直到行驶得更近了，才看到路边连接到一座院落门口，大青杠树下站了几十个村民，男男女女，交头接耳，欢声笑语。

其中一个穿着蓝色布衣，头上缠着一大包黑布，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快笑成了一朵纸花，激动地朝车边跑了过来，脚步还挺利索，边跑边喊。

“军军。”

“儿子。”

“我儿子回来了。”

许新军笑着探出窗外喊了声：“妈，你慢点。”

许母高兴地说：“妈晓得，妈眼神儿好。”

等万国良停稳车后，许新军又推开车门，握住了顾湘的手，“媳妇，到家了，下车吧。”

顾湘望着窗外这大晚上热闹的场面，还真是被吓到不敢下车了，又硬着头皮，淡定地跟他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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