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听见这话心底就不大舒服了，脸上笑容消失，挺着小胸脯生气道：“王丹霞，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嫂子没读过书，就不能使高中的教材了？我嫂子可聪明了，还会设计脱硫塔，还懂什么力学分析，高中的物理知识点，你懂吗？”

这话说的王丹霞满脸窘迫到涨红，尴尬地看着她，又立即露出笑脸，细声细气地道歉。

“对不起啊彩虹，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了。既然你嫂子要用高中教材，我就找别人借吧，总能找到的。”

这么一来，彩虹也消了气，又严肃地看着王丹霞说：“我嫂子是我最喜欢的嫂子，你可不准说她不好的话。”

王丹霞笑眯眯地点头应声：“好好，我知道了。”

彩虹见闺蜜竟然敢看不起她嫂子，嫌她嫂子没读过书，一股子闷气堵在胸口，又拍着桌子道：“王丹霞，你居然对我嫂子误解这么深，还看不起我嫂子没读过书？我今天必须给你讲讲我嫂子的丰功伟绩。”

彩虹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得口干舌燥，又满脸自豪道：“那城里的知青多有文化，多有见识，多有眼界，还不是在我嫂子手底下办事，归我嫂子管。”

说着又拍拍王丹霞的肩膀，“丹霞啊，你高中毕业要是找不到工作，我就让嫂子单位给你留个岗位。”

王丹霞心底一阵不屑，她读书可不是为了养鸡板砖的，又面上笑容满面。

“谢谢你啊彩虹，谢谢你为我着想。”

彩虹板着脸，“王丹霞，你现在是越发客气了，虽然我们家发达了，比你们家过得好，你心里肯定不好受。但我可没嫌弃过你，你还是我的好朋友，所以别和我说客气的话，知道了吗？”

王丹霞心底气得牙痒痒，表面满眼感动：“彩虹，有你这么好的朋友，我好高兴啊。”

彩虹又单纯地笑起来，和闺蜜一起玩，发自内心的快乐，又关心地问：“那你想到找谁借书了吗？”

王丹霞摇头，“你觉得还能找谁借？”

彩虹寻思着说：“谢老师资料书多，又对学生很好，很愿意借书的，可是不知道他有没有高中的资料。”

王丹霞问道：“你说谢清流老师？”

彩虹点头，王丹霞笑容灿烂：“那我去知青点找谢老师。”

彩虹又提醒道：“谢老师如今忙着砖窑厂脱硫塔工程，你去知青点找不到，该去砖窑厂找。还有谢老师应该会回城，你借了书也不好还给人家。”

王丹霞微笑道：“我知道，谢谢你彩虹，那我不打扰了。”

彩虹也笑着送她出院子，挥手道：“丹霞同学，咱们高中见啊。”

“好，高中见。”

云峰大队知青点，也就是集体户，修建在大队学校旁边。

知青回城欢送会结束后，公社那辆东方红大卡车过来接走了一半的知青，剩下没落实回城手续的知青，大家继续上工劳作。

谢清流没在砖窑厂住宿，每晚骑自行车赶夜路回来。

正巧被起夜解手的集体户户长碰见了。

老集体户长走了，又推选了新的集体户户长，徐雁声同志，每晚负责查知青们的寝。

徐雁声往墙角菜园子撒泡尿，瞧见光束照过来，从自行车下来的人影，粗犷低沉的声音，立马笑容热情地打招呼：“谢同志，你这么晚才回来。”

谢清流轻笑，“徐同志还没歇息。”

徐雁声笑说：“这不晚上咱们知青和社员打平伙，买了骨头和大白菜到老乡家里炖，老子喝了三大碗汤，一晚上尿了三回。”

谢清流闻言一笑，“那徐同志继续，我先进去了。”

和徐雁声招呼一声，就锁好自行车进了屋。

徐雁声看着那道身影，又摇头叹息。

谢同志这省城本地人，能回城不回城，像他们想回都回不去。

谢清流回到房间，拿出纸笔开始演算，直到金鸡闹钟的指针停在了十二点，他才起身收拾，洗漱入睡。

他闭上眼，脑中安静下来，却不受控地浮现那光芒笼罩的圣洁一幕。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纯洁美好的女人，怀里抱着婴孩。

谢清流猛的从床上坐起，拉了下床边的电灯绳，白炽灯光笼罩着整洁如新的房屋。

他下床走到墙边，从柜子里取出画具，和一本连环画。

连环画翻得很旧了，上面“打谷场”的油印字迹模糊不清。

他拿起桌上的眼镜戴上，一页页翻看，翻到最后，昏黄灯光下的面容平静，清澈透亮的眼眸，闪过一丝克制后的痛苦妥协。

他取出画架摆好，修长如玉骨的手握着画笔，蘸上颜料，熟练地在画纸上晕染出女人的模样。

第二天，徐雁声早起解手，瞧见谢同志屋里窗户透出灯光，又匆忙走过来，惊叹道：“谢同志，你屋里灯亮了一晚，你整宿没睡啊？”

屋里谢清流猛的一震，这才意识到天光大亮，连忙收起画具和画纸，锁进箱子里，才转身走到窗边，清冽嗓音有点沙哑，轻笑着回应了屋外人一句。

“睡了，我醒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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