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式园林的美，在于白天与夜里，各有一番风情。

  姜瑶跟着段嘉珩绕了半圈，总算在一处亮着灯的院门停下。与前面相比，这小院收拾得简单，不过却有很多兰花。虽认不得全，但就自家老父亲平日里摆弄花草时的介绍来看，这里面的兰花种类还是多的。

  “奶奶喜欢兰花，所以爷爷种了很多。”段嘉珩很快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耐心地解释了一句。但他似乎欲言又止，“关于奶奶的事，晚点和你说。”

  姜瑶看向他，这表情似乎已说明，奶奶这一波故事会有点冲击性……她笑着点点头：“好。”

  他们又走了几步，就看到一位老者候在门外。

  “刘爷爷。”

  段嘉珩向着老人行了个礼，姜瑶见此也跟着行礼。

  “董事长等你呢，进去吧。”刘长春微笑着看了看他们。

  段嘉珩握紧了姜瑶的手，两人齐齐走了进去。

  姜瑶的心在此时显得平和多了，都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既来之则安之，迟早都要见的。她暗自吐了口气，挺直了后背。

  屋内陈设干净，放眼看去，窗口的兰花盆栽尤为惹眼。她算是看出来了，爱屋及乌，能到何种程度。又走了几步，她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的，就是那会儿在度娘上搜到的，君恒集团董事长段永平，段嘉珩的爷爷。

  与照片上的严肃不同，此时看去，年过古稀的老人一身简洁白衬衫，搭配复古背带裤，戴着一副圆框眼镜，英伦风满满。怎么看都给人一种亲和的邻家爷爷的感觉，加上他现在正摆弄着一盆兰花，还哼着小调。

  “爷爷，我们来了。”

  段永平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身看了看，慢慢地站了起来。目光扫过段嘉珩时，带着一丝不满。再扫过姜瑶时，脸上露出了笑。

  “来了，来，姜瑶，过来坐。”

  姜瑶准备了无数的见面台词，此时突然觉得，一句也用不上。良久，她才将自己的心神缓了过来，先正式行了个礼：“爷爷，您好。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我就简单地准备了一下。”

  “好好好，都好。”段永平招呼着他们坐下，“人来就好，带什么礼物。”

  段嘉珩看向姜瑶，温和地说道：“我就说吧，不用买东西，他缺的只是一个孙媳妇。”

  他的话，让姜瑶此时有些羞赧。这可是当着段永平的面，这话会不会让人觉得她急巴巴地就想着要嫁给他了。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太过分。

  得到信号的某人却半点不当事，反而继续说道：“怎么样，爷爷，这个孙媳妇，您还满意吗？”

  段永平白了他一眼，伸手点了点他：“你小子在得意什么，之前是谁每天唉声叹气，说姜瑶不肯答应你，怎么，现在就忘了？”

  段嘉珩连忙阻止：“爷爷，您不能这样揭我的短吧？”

  原来，还有这一段吗？姜瑶看着急忙解释的段嘉珩，不由笑了。

  “我确实，有过很长时间的犹豫。毕竟，我比他大。”

  段永平摆摆手，丝毫不在意：“年龄算不得什么，小珩奶奶比我还大六岁呢。而且，你都不觉得，这小子比我还像个老头吗？”

  这一点，姜瑶倒是很认可。

  少年老成，可能说的就是段嘉珩。

  不过，在某些方面，他就不是了。

  “他得到了很好的教育，反而都是我在受照顾。”

  段永平满意地笑笑，目光落回到兰花上：“爱人如养花，即便是再普通的花，只要有真心的爱，就有满怀清香。认识兰花吗？”

  姜瑶稍稍看了看，这兰花一看是得到悉心养护。花色绿中带白，白中带绿，尤为优雅。她尝试着回答：“可是青山玉泉？”

  青山玉泉，其花瓣边缘呈现绿色，得了“青山”一名。而花瓣中间部分呈现白色，又得了“玉泉”一名。花型如泉水穿过青山，意境感十足。家中有这样一盆花，当如欣赏清雅国画，让人印象深刻。

  段永平忍不住点了个赞：“对，就是青山玉泉。家里也有人喜欢花吗？”

  姜瑶坦然笑笑，点点头道：“我爸时常也会摆弄花草，不过他都是散养居多。”

  段永平轻轻抚着兰花的叶子，温和道：“爱花之人不会差，就像你。你的电视剧，我可看了不少，年轻人有梦想，有追求，是很了不起的。”

  姜瑶心头一暖，这样看来，在段永平这里，自己似乎有着不错的印象分。她的目光和段嘉珩碰上，两人的嘴角同时上扬。

  后面也不过说了些闲话，不过，氛围还是很不错。到最后，是段嘉宜在门外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爷爷，药准备好了。”

  段永平这才回过神，让段嘉宜进了门。

  “你看，我这记性是越来越差了，还得有嘉宜在身边。”

  段嘉宜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潭死水，波澜不惊。至少，姜瑶是这样觉得。她似乎，只有在段嘉珩面前，才会稍稍有一丝波动。但目光，一掠而过，又保持了平和。

  “房间我收拾好了，不如让他们早点休息吧。”

  段永平颔首，微微示意：“也是，小珩啊，你们今天就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要是空了，带姜瑶去见见你奶奶。”

  看起来，还得是连环剧。姜瑶不由叹了口气。

  但愿段嘉珩的奶奶……也能这样好说话…

  他们辞别段永平后，在门外等了等。

  很快，段嘉宜也跟着出来了。不过，这一路上并没有什么话。

  直到了隔壁的小院后，她先开了门，对姜瑶道：“姜瑶小姐就在这里住吧，所有的物品我都换过，大可放心。”

  姜瑶看了她一眼，表示了感谢：“给你添麻烦了。”

  段嘉宜面不改色，回了一句：“不用客气。”随后，她对段嘉珩道：“你的房间我也收拾好了，早点回去吧。”

  这话听起来，像极了在逐客。

  姜瑶此时也不好多说，毕竟在段家，还是得守礼一些，总不能让人觉得你是个轻浮之人，到时候反而会惹事。她看向段嘉珩，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进屋前，她看到他抬手比了一个心。用嘴型说了句话，那是四个字——“一会儿见。”

  不过，姜瑶没在意。

  不得不说，房间是真舒服。大概这里的每一间房都是这等古色古香吧，很对她的胃口。陈设古朴，隔帘间有屏风、字画等，又有些许风雅。而且重要的是——自带浴室！

  她随身的行李早被拿了过来，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下。房间里点的香很安神，一瞬间她都有了犯困的感觉。

  这时，她听到窗户传来异样的动静。

  姜瑶揉了揉眼睛，小心地走过去。

  这声音，像是有人在敲窗户。

  她缓步走了过去，轻声问了一句：“是谁？”

  窗外很快就有了回复：“是我。”

  是段嘉珩的声音，所以，他刚才说的“一会儿见”就是这个意思？

  姜瑶轻轻地将木制窗户打开，站在外面的人，果然是他。

  “月黑风高夜，你是要做采花大盗？”

  她这一句调侃的话，窗外的人轻声笑了。他稍稍站高了一层，保持与她平视的状态。

  “此花娇养得很，我不忍心。”

  姜瑶“哼”了一句，反问道：“有门你不进，非要躲在窗外。”

  段嘉珩挨着墙站着，垂眸笑着解释道：“我奶奶很重礼数，我不想让你在她心里留了坏印象。”

  他的眼神似乎已经给了答案，姜瑶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意思。看起来，段嘉宜的安排，是有些讲究的。又或者说，她或许就是老太太那边的人。

  “哼，那你现在这样就不怕被发现了。”

  姜瑶说着作势就要关窗，但很快就被他挡住了：“我没有从前门出，他们不知道。”

  “啊……”

  段嘉珩略带委屈地说道：“我跳窗了。”

  这话，姜瑶没有忍住笑出了声。她看向他，他的眼里全然是星光。

  再看去，这才发现，房间外其实是另一处小院。不过空间小，与围墙隔得近。院内有一树梅花，因不在盛开的季节，此时只有树干。

  她俯身，双手托腮趴在窗前，下意识说道：“哎，段嘉珩，我们现在，像不像古言剧本里说的‘月下幽会情切切’？”

  段嘉珩被她这形容惹得颇为无奈，但的确，他们现在是很像在幽会。

  “对了，你奶奶是怎么样一个人？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好说话……”种种迹象表明，段嘉珩的奶奶一定是个相当传奇的人。姜瑶忍不住，还是先探听了一下。

  段嘉珩换了个方向站，手肘和她碰在一起，轻声道：“爷爷和奶奶……分开生活大概有三年了。从我父母出事后，她就有些看破红尘，这几年在佛堂那边住得比较久。嘉宜呢，本是陪着奶奶的。后来爷爷身体不太好，在国外住了一年，奶奶担心外人照顾不周，就让她一同去。不过你放心，奶奶没有那么不好说话。”

  姜瑶听着，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等下，既然出现了段嘉宜，我们就来说说她，我很好奇，她为什么跟着你们家姓呀，那对她的父母而言不是很亏，白白给你们家送了一个孩子？”

  段嘉珩思忖了片刻：“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那时候出了事，便想着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不过她没有拒绝。目前，家里的一些艺术相关的产业，是划分给她打理。”

  “好吧，虽然觉得怪怪的。”姜瑶两手一摊，“不过，这样的话，她可就不能对你下手了。”

  “嗯？”段嘉珩转身，正面对着她，“所以，你刚才在想的是这个事？”

  姜瑶眉梢一挑，身体微微前倾：“我只是，短暂地在脑海里，一晃而过这个念头，仅此而已。你呢，不要把自己想得那么重……”

  她只觉自己的身体被他的手臂一带，唇上的温热随之而来。她早已习惯这种亲密的感觉，不等他有再多的攻势，她已抢占了先机。

  唇舌间跳跃的欢欣，辗转间的欢愉，像是一场甘霖，将干涸的土地滋润。房间里的熏香，与他身上的香味交缠。她感受那探入后背的手，指腹间的摩挲令人雀跃。

  随后，又是轻柔的序曲。这一场如痴如醉，持续一段时间后停下。

  “月色真美啊……”

  “不及你美。”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欣赏着夜空中的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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