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正经上门，这一次就不是二壮一个人了，媳妇也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手里还拎了两块肉，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农耕生活，李少才也看出来了，是兔肉。

  一进门，弟媳林氏就率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大伯娘！”

  村长媳妇听到这声喊，瞬间从厨房里探了个脑袋出来，看到林氏拎着肉赶紧一边擦手一边往院子里走，“你们怎么过来了？少才怎么也跟着过来了？”

  李少才点了点头没有接话，林氏已经拉着大伯娘进了厨房，李少才还能隐隐约约听到林氏解释，“诶呀，这不是小文和春花的亲事，都定了好长时间了吗，大哥就帮着我们来看看，啥时候能成亲。”

  李少才也知道，二壮和媳妇都是贪小便宜的人，他吐出口气也没说什么，这样的人总以为自己贪小便宜贪的不为人知，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杆秤，只是懒得戳穿他们而已，谁也不是傻子。

  大概是听到自家媳妇的话，村长已经从堂屋走了出来，“少才和二壮来了？”

  “嗯，大伯。”

  村长背了个筐就带着两人往门外走，“走走走，一起去山里捡点东西回来，最近盖房子正是需要材料的时候。结婚这样的事情，家里的婆娘们操心就行了。”

  二壮回头看了好几眼，看样子是想跟自己媳妇一起留在村长家，等把亲事彻底敲定了再说。

  不过，村长也不惯着二壮，塞给他一把斧头就往门外走了，一边走还一边问李少才，“你家冬天的柴火都攒够了没有？我看今年这天冷，怕是要下几场大雪。”

  李少才点了点头，“攒够了，家里人都勤快着呢，不光是家里的柴火，盖房子的东西也都要堆满了，就等着开了春干活。”

  大冬天的，很多活不好干，用科学的道理来说就是热胀冷缩，冬天盖完了房子，等到夏天天一热，东西一胀就容易开裂。

  虽然这年头不懂这个道理，但大家也都摸索出来一个大致的规律，什么活冬天能干，什么活冬天不能干。

  “嗯，你们家里都是勤快的。”说这话的时候，村长还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二壮，一切尽在不言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村长的话，一行人刚走到山里，上一场雪还有厚厚的一层，天上就又开始零星的飘起了小雪花。

  村长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确定真的是下雪了，开心的咧着嘴笑起来，“瑞雪兆丰年！是吧？少才！”

  “嗯，对！”

  庄稼人喜欢下雪，下雪意味着来年的收成大概差不了，但又不喜欢下大雪，要是雪下的太大了，房子就有坍塌的风险，运气不好的，说不定人都能埋在里面。

  现在这样的小雪，大家就非常喜欢。

  说是小雪，可等到李少才他们从山里砍了点柴火准备回家的时候，雪就开始越下越大，到后来就真的开始有了鹅毛大雪的样子。

  村长也从一开始的满脸喜色，变得有点忧心起来，“我去看看猪怎么样了，你们先回吧。”

  “我也一起吧。”李少才跟着村长往猪圈的方向走。

  大家一起出来的，总不能让村长一个人在山里晃悠，他们两个年轻的先回去吧？

  村长看了一眼二壮，摆摆手，“二壮还急着小文的亲事呢，先回吧。”

  李少才也点了点头，“对，二壮先回去看看亲事谈的怎么样了，我和大伯一起去猪圈看看，待会还得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要塌的风险，有得忙了。”

  二壮看了看村长的脸色，见村长似乎没有发火的样子，这才点头，“那我先帮你们把柴火背回去吧。”

  村长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把背篓摘下来递给二壮，转头就拉着李少才拐了个弯，差点就把嫌弃写在脸上了。

  走远了几步，村长才没好气的说道，“你那个弟弟，年纪轻轻的去了城里，本事没学到，坏毛病倒是学了不少回来。”

  “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娶的那个媳妇也不是个勤快的，什么锅配什么盖！一个比一个的贪小便宜！”

  “你以为三虎家不知道他想的什么？人家三虎也想留着春花干活呢，凭什么早早的嫁到二壮家去干活？”

  “你看着吧，二壮家和三虎家都有自己家的小心思，到时候说不定这亲家结不成还要结怨。”

  ……

  村长碎碎念半天，到了猪圈才停。

  看到猪和猪圈都好好的，村长才算是露了个笑模样，随手捡了个树枝过来扫了两下雪，就往回走，“等明天喂猪的时候过来再看看，应该问题不大，猪圈塌了不要紧，就是怕猪跑掉。”

  “不打紧，就算猪跑了，也在这山里，迟早能抓回来。”

  “那倒也是，反正现在下了雪，要真的跑了，沿着雪地里的脚印走，总能找得到。”

  回到村里，村长又挨家挨户的去敲门看过，提醒了大家雪越下越大了，各自管好自己家的房子，又去村里的油坊之类的地方看过，这才放了心，慢悠悠的溜达着往家里走。

  只是，等村长到了家，平和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二壮和媳妇正坐在村长家里和大伯娘骂骂咧咧，听起来语气十分不好。

  倒也不是在骂大伯娘，是在骂三虎媳妇。

  什么压着大闺女在家里干活，不让嫁人之类的。

  骂来骂去都是那几句话，听起来确实是气得不轻，总的意思就是，人家三虎家还不打算让春花这么早嫁到二壮家里……干活。

  但估计他们也就是回来之后在村长家里发发小脾气，在三虎家的时候也不敢真的跟人闹掰，这要是真的闹掰了，三虎回头就能把亲事给取消。

  李少才听到堂屋里吵吵闹闹，尴尬的站在院子里也不知道该进还是该走，他一向很不会处理这些人情世故。

  尤其是遇到这种吵架的，李少才基本都是扭头就走，生怕波及到自己。

  李少才转头看向村长，已经打算提出告辞了，结果村长直接拎着斧头猛地推开房门，大声骂了一句，“二壮！三虎家不把闺女嫁去你家，你在我家里撒什么泼！”

  林氏倒是不是真的在骂骂咧咧，就是村里人，说话声音一大，听起来就跟吵架一样。

  尤其是她带着火气，说话就更显得不友好。

  林氏看村长回来，瞬间哑火了，唯唯诺诺的起身，小声解释，“大伯，我不是撒泼，就是跟大伯娘说说这个三虎家的，做事不地道。”

  村长都懒得搭理她，“我都懒得说你，你要真的觉得不地道，那你去三虎家去说，跟我婆娘说个什么劲！”

  村长一回来，村长媳妇也就有了底气，好声好气的劝道，“是啊，再说你家金花和春花就差一岁，你这是打算两个喜事一起办？”

  一提起金花的喜事，二壮两口子马上熄火不说话了。

  虽然二壮家的小文是老大，但毕竟男孩子干的多是农活，金花作为大姐，承担了家里大多的家务活。

  本质上，跟春花一个性质。

  春花要帮着娘干家务活，带弟弟妹妹，下面的二妹还没到承担家务的年龄，家里就想多留两年。

  金花也是一样，金花今年12，下面还有个妹妹银花，刚刚10岁。

  金花就算是要嫁人，也得再等上两三年再说。

  眼看着村长和村长媳妇要生气，二壮马上出来打圆场，“那个，倒是也不着急，  到时候我们慢慢跟三虎家商量着来，这不是就说两句气话嘛。”

  村长不耐烦的摆手，“行了行了，你赶紧带着媳妇回家去看看，雪下的不小，看看地窖里别进去雪了，事情多着呢，哪有功夫在这里说闲话？”

  “对对对，大伯，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二壮不敢造次，拉着媳妇就走。

  本来还想跟李少才一起走，顺便吐槽吐槽三虎和这门亲事，结果李少才根本没看他，二壮只能带着媳妇先离开。

  李少才盯着地面看了半天，等到门关上，他才吐出口气，“大伯，那我也走了？”

  村长媳妇满脸堆笑的拉着李少才坐下，“走什么走？先别走呢，这时候出去不是正好碰着你弟弟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别搭理。”

  “对。”村长也肯定的点头，“村里家长里短的事情一大堆，少才不想搭理他们就不用搭理，做自己的事情就行。”

  村长媳妇给李少才倒了杯水，“是啊，这些都是女人家念叨的事情，他们再吵也吵不到你跟前去，不用搭理他们。”

  说是吵不到李少才面前，结果……

  还是吵到了李少才面前。

  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小文的亲事，小文现在16，过了年就17了，在这个时候按理来说早该成亲了。

  本来昨天小文是抱着自己即将成亲的期待在家里干活的，可谁知道，爹娘回家之后关起门来就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依然是老样子，骂三虎扣着大女儿不让成亲，做事不地道之类的。

  小文倒是不像父母这么贪小便宜，但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担心父母这么一吵，自己本来定好的媳妇就没了，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就跑着去了三虎家干活。

  帮着扫扫雪，献献殷勤什么的。

  这下，二壮和媳妇是真的生气了，本来想早点娶个儿媳妇回来，好让家里多一个劳动力的，谁承想，劳动力没多，反而少了一个！

  儿媳妇还没娶回来呢，儿子倒是先去给别人家里干活去了！

  这哪能行？

  李少才在家里看书看的好好的，隔壁突然就吵吵起来了，没过多久就动了手。

  这一动手，没过多长时间，小文就捂着脸跑到了李少才家里来躲着。

  倒不是小文跟李少才有多亲近，李少才也就跟倩巧还算亲近点，自己的儿子都不亲近，哪有跟侄子亲近的道理？

  小文是跑来找倩巧的，这两年，倩巧一直是巡逻队队长，尤其是在山里定居之后，力气大的倩巧在村里的地位节节攀升，村里的这些孩子们，全都把倩巧当老大。

  现在，小文受了气，自然是第一时间来找老大。

  李少才还没来得及出门，追着儿子跑出来的二壮就追了过来。

  李少才叹息，要是小文跑过来找倩巧，那他也就当不知道，可二壮也跑过来了，只能他出面。

  二壮毕竟是倩巧的长辈，他怕倩巧吃亏。

  这一出门，李少才才惊讶的瞪大了双眼，“不是，你拎一根棍子干嘛？”

  二壮理所当然的道，“不干嘛，揍儿子啊！”

  李少才，“……”

  二壮回答的实在太理所当然了，这年头确实主打的就是棍棒底下出孝子，揍儿子是主流。

  但……

  揍也就揍了，拎了一根胳膊粗的木棍打人，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李少才赶紧过去把木棍夺过来，“你拿这么粗一根木棍，也不怕把孩子打坏了。”

  二壮就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说，我跟他娘受这个气为了什么？他怎么还当了叛徒呢？”

  李少才也是无语了，这要是按照二壮家这么闹腾，怕是儿媳妇都要作没了，还叛徒？

  “这哪有什么叛徒不叛徒的？”李少才脸上已经带上了不耐烦的表情，他是真的不喜欢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不然你就去退婚好了，换个别人家的姑娘？实在不行，就打死小文得了。”

  见李少才似乎真的生气了，二壮的火气一下就被浇了下去，把欺软怕硬展现的淋漓尽致，“那个……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就是一时到了气头上……”

  李少才烦躁的点了点头，“你知道我家有个孕妇的吧？老二媳妇好容易有了孩子，你过来打打闹闹的，要是误伤了怎么办？想做什么，你自己关起门来处理，别殃及到别人家里来。”

  二壮眼底闪过不爽，还是点了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

  临走之前，二壮盯着倩巧的屋子，还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小文！你小子要是不回来！以后就都别回来了！”

  小文也是心大，对着门口就嚷嚷起来，“不回去就不回去！分家！我要出去单过了！”

  二壮：！！！

  “你这小兔崽子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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