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十分安静，江梨只能听到何文珊那说话的细微哽咽声。

  “回乡下不久，我爹一直抑郁寡欢，很快一病不起就去世了。

  去世前还叮嘱我，以后不要叨扰别人老爷一家，虽然他们是下人，但是活着也是要有尊严。

  他后悔太过宠溺我，没有教育好我，让我好好照顾娘和阿力。”

  话音刚落，何文珊已经是泪流满面。

  江梨也不是很煽情的人，她也说不出什么动人的话语，只能干巴巴的简单安慰她。

  “所以你更加要好好的努力生活，死去的人已经无法弥补了，但活着的人，你肯定能照顾好，你好好照顾阿力，也是完成了你父亲的遗愿。

  你是你父亲最宝贵最疼爱的女儿，不管你做错了什么，他肯定不会跟你计较或者责怪你。

  在他心里，早已经原谅了你。

  你不必一直内疚，你和阿力好好的，他在下面也会安心。”

  江梨的这番话并没有安慰到何文珊。

  她悲戚的摇了摇头，嘴里喃喃念叨：“晚了……晚了，我来不及了……”

  话还没说完，她就急速的咳嗽了起来，连续的咳嗽了数下。

  江梨连忙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

  有些担忧道:“你还好吧！你这是怎么了？

  喝点水会不会好些。”

  她看何文珊的病情有些严重，看样子已经咳嗽不少时日了。

  何文珊每咳嗽一下，就感觉快要咳掉半条命。

  何文珊喝了点水，“没事。”

  江梨道:“怎么会没事？

  看起来咳的很严重。”

  看过医生了吗？”

  “看过了，开了药，一直也在吃着。”

  刚说完，她的手捂着胸口一副很痛苦的模样。

  剧烈又咳嗽了一下，她的手掌从嘴巴拿开，手上已满是鲜血。

  江梨睁大了眼睛，意识到情况不妙。

  这可不是简单的咳嗽，都咯血了。

  “你这该去医院了，这可不能拖。”

  何文珊却摇了摇头，“没用的，我……我跟你说实话，我这是肺痨，已经时日无多了。

  去医院也是浪费钱，已经治不好了。

  我想留些钱给阿力，让他有个活头。

  他没有正常孩子机灵，脑袋笨，留他一个人在世上，我真害怕他受委屈。”

  这种无力感，让何文珊“嘤嘤”的哭了起来。

  她真的不怕死。

  她也活够了。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孩子。

  她捂脸哭了起来，“我真的是好后悔，后悔把阿力生了出来，让他跟着我受苦，连温饱都管不上。

  吃不饱穿不暖，受人欺负，这是我给他带来的苦难。”

  江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从何文珊选择生下这个孩子，就意味着要失去很多东西。

  江梨没有做母亲，无法切身体何文珊这个当母亲的心情。

  但是对阿力她还是很同情的。

  阿力始终是无辜的。

  他能知道什么？

  何文珊很快擦干了眼泪，“对不起，第一次见面就尽跟你说些不开心的事情，影响了你的情绪。

  这些年，我也没什么朋友，好多憋在心里面的事情也无法诉说，这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了。”

  江梨表示理解她的心情。

  何文珊也不想气氛这么沉重，别人第一次来她家，她觉得自己像个怨妇般说着自己的苦闷和人生的不如意，这样真的很不好。

  所以她调整了心情，转移了一些话题，询问了江梨的情况。

  江梨简单的跟她说了一些自己在村里的生活。

  何文珊道：“看你一个小姑娘，背井离乡到这么一个小山村，肯定也很不容易吧！

  你父母肯定很心疼。”

  江梨：“我父母也不在了。”

  何文珊有一些意外。

  “不好意思，我不该提到这个。”

  “没事，我没那么敏感，他们不在了也是事实。

  不过我有两个疼爱我的哥哥，日子也倒是不难过，我下乡也是自己执意要来的，并不是被迫的，所以我倒是想的开，到哪都是过，没有那么多精神压力。”

  何文珊轻轻说道：“你比我坚强自立，你比我强。”

  江梨还想说些什么。

  这时，院子里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响声有些大。

  何文珊听到动静，说道：“肯定是阿力回来了，这孩子推门的动作总是这么粗鲁，说多少次都不听。”

  她推开房门走出去，刚想出声训斥。

  只见阿力领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站在院子里。

  阿力黏在男人身边，看起来很亲近他。

  何文珊立刻起了防备心，出声问道：“你是谁？”

  她向阿力招手，“阿力，快过来。”

  阿力立刻向何文珊靠近，手里拎着不少东西，笑呵呵的说道：“妈，吃的。”

  何文珊更加谨慎起来。

  沈以安解释道：“你是阿力的妈妈吧！

  我叫沈以安，之前在街上与阿力认识，这次在街上遇到他，他就带我来家里看看。”

  何文珊有些疑惑，自家孩子怎么会仔女  外面认识这么多人呢？

  今天还赶到一块，全来家里了。

  虽然心里有些防备，但是来者是客，她还是招待着。

  沈以安不习惯与女人打交道，他其实也有些尴尬，要不是阿力的盛情邀请，他是不会一个人贸然过来的。

  他本来是打算下次和江梨一块过来。

  江梨会说话，气氛不会冷场。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没想多待，就想送点东西就离开。

  他站在院子里面没有进屋，就向何文珊告辞。

  何文珊没有多说什么，倒是阿力一把抱住沈以安的大腿，想让他进去坐坐。

  “叔叔，不要走。”

  沈以安揉了揉他的脑袋，“叔叔下次再来看你。”

  阿力有些失望的松开了手，脸上明显的不开心。

  江梨在屋里等了半天，也没看何文珊带阿力进来，反而隐约的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忍不住也出了屋，果然看到了熟悉的人。

  沈以安蹲在阿力面前低声的跟他说着什么？

  “沈以安——”

  沈以安抬头，看到了江梨，眼神中有些惊讶。

  很快从地上站起来。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两人同时出声。

  江梨掩唇一笑，“真是好巧啊！

  咱们怎么总是能遇到。”

  她以为上次在县城遇到是巧合，没想到这次还是这么有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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