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文臣武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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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青州的博王朱友文,在接到密函后,气愤懊恼至极,胸中郁结更重。口中涩腥当即吐血,然郁郁而寡欢,卧床不能起只得汤药续之。
他只消半月便能成事,只怪梁帝这般狼心狗肺,中途削减赈灾钱粮,以至他再需一月时间。现下王妃失踪,康勤还未待证据确凿,直直将矛头对准梁帝。眼下,他已然失去该有的理智。
得郢王密函,他才知晓王妃失踪。这不得不又欠朱友珪人情,于信函中得知是均王背叛了自己,康勤实难相信。可反思下来,确实只有均王朱锽才具备这般能耐。顿感伤心之余,他后悔自己曾一心将皇后张氏视为亲人,故而将朱锽视为兄弟,现在看来真是极其可笑,可笑!
固然朱姓一族才是一家人,这都怪他太高估自己。
想起四弟曾灿烂如阳光的笑颜,康勤周身寒栗。这般不顾兄弟情义,是他错看了人。
家将问康勤,“王爷,是否准备回朝?”
以王爷对王妃的态度,那自然是要回的,只是这次,“否。”
家将有些震惊,一脸难以置信。
“帮我拟份家书,告诫苦夙定要将王妃失踪的消息封锁,不得传出王府。府中知晓内情者,格杀勿论。”
“是!”
“还有,让苦夙不惜一切代价,给均王挂上弑君之名。”
“这?王爷?”家将吓得跪在康勤面前,面色煞白。
“还须我再说一遍吗?”闭上双眸,康勤说话的声音都较往常沉重。
家将欲言又止,只得无奈退去。
几日后,均王被囚。梁帝朝堂上勃然大怒,乱剑砍死替均王求情的一位文臣。
随即下令,将声援均王起事的晋军俘虏近万人,以战败之名押解白马驿施以砍头。旨意一出,朝堂一片哗然。
“俘虏不可杀之,陛下?”宰相敬翔跪于殿前,想求梁帝收回成命。
众臣皆随同敬翔跪下,同称,“臣附议……”
见众人如此,梁帝更是气愤。“你们都想反老子吗?”
“陛下,臣等忠言逆耳,俘虏切不可杀之。”
“都是老子阶下囚,杀之有何不可?”梁帝用手中还血淋淋的剑,直指刚才被砍死的文臣,“这就是反老子的下场,睁大眼睛看仔细些。”
众臣皆吓得不再说话,更有人看着如泥般瘫软的尸体,吓得直接晕倒。
“陛下!惩治逆臣可交由内务府查办,何须陛下如此?”敬翔还在指责梁帝,身后众臣皆是吓得替其悬起一颗心。
“你……”梁帝悬起血剑,直指敬翔额前。
朝中两派,以敬翔为首乃文臣一派,曾得张皇后在世时极力扶持。另一派为武将,为梁帝所热衷,当年为堵天下悠悠之口,武将首辅氏叔琮被梁帝赐死,故而武将一派无首臣。
敬翔毫无畏意,坚毅平静的目光让梁帝青筋曝起。
“宰相敬翔目无圣尊,北征战事紧不宜究其过。故,当即压入天牢,待北征军凯旋之日再行定夺。”梁帝记得张皇后临终前交代的三件事,其中一件乃‘十年之内敬翔掌政务,可罚处不可杀。’
朝堂上哗然,不仅文臣一派人心惶惶,就连武将们都开始坐立难安。
儒生敬翔主仁政,在百官之中口碑极佳。更是以提倡儒学,而影响着诸多势力。现在梁帝以北征军得胜归期作为筹码,这一手隔山震牛真是震的文武两派欲聋发聩。
以大梁新编军法,出征将领皆不可违天子令,士兵不可违将军令。所属军编必当以命护之,兵从上级,将不倒而兵不归,将倒而兵归视为叛军叛国之举。
如若北征军这次继幽州大捷后,能顺势北上再取晋燕边境重镇,那自然归期将近。但万一此役落败,凯旋之期无望,自然宰相敬翔可能在天牢永无天日。又如若燕刘抵死挣扎而致战役拖沓贻误战机,那凯旋之日便遥遥无期。
梁帝这一招着实阴损。文武对峙已久,眼看郢王回朝与博王有回暖之意,这一出‘凯旋之日再行定夺’是要将一切打回原形。
堂上躁动,郢王一脸事不关己,梁帝倒有些急不可耐了。
“郢王以为,此决断如何?”为了故意将矛盾激化,梁帝看似无心,实则是想给文武两派的中心人物出一道两难题。
“承父皇看重,儿臣自幼随军,十几年间看惯马革裹尸沙场星云。自然是不太理解,这些远在庙堂之上,凭想象就能言之凿凿的娇弱文臣。想吾等沙场将士用命博来的安稳,竟让这些满口仁义的儒生用来善待俘虏,儿臣何其痛心……”
“郢王言重了!吾等儒生虽不主战,但也不曾如殿下所言这般迂腐可笑。忠国忠君,吾等并不弱于良兵强将。”敬翔反驳的不卑不亢,字字铿锵。
“哦?这本王就不明白了,敬大人未替君王淌过一滴血,甚至流过一滴汗,何以见得‘不弱于良兵强将’?”
“殚精竭虑以至痨,鞠躬尽瘁以成疾。文能者,以治国辅君为疆场,以礼贤重道为功名。于政法之上,吾等‘良兵强将’有何不能见得?”
郢王和敬翔你一言我一语的,让梁帝恼羞成怒。
“够了,你给老子闭嘴!”怒指郢王,梁帝真真恨铁不成钢。
明明可以就此拴住以宰相敬翔为首的主仁政一派,确不想这个贱妇所生的孬种这般不争气,公然漠视文臣功绩,如此无脑言语也说得出口。
“父皇?”郢王吓得赶紧伏跪,一副慌张惧事的模样,让梁帝看着更为恼火。
至终,梁帝无奈,只得将敬翔遣回府中闭门思过。而在众人眼中,穷兵黩武又愚憨可笑的郢王,这下更是不得梁帝欢喜了。不仅连降三级,连带着他母妃杨美人,都被贬为庶人。只是可怜了那些晋军俘虏,当夜便被押解白马驿斩首。执行时,黄河边一片哀嚎痛哭,惹得对岸守军亦是悲痛难当。
郢王被贬,不日便传遍三军。
当年的右龙虎大将军氏叔琮一死,就闹得文臣武将两派势同水火,关系一度陷入冰点。大梁军中谁人不知,当初要不是张皇后提携的文臣们非说‘弑君之名不定,梁帝皇位一出,天下尽可师出有名讨伐大梁。’忠勇名将氏老将军怎会被迫应下这‘弑君之名’,替梁帝承下‘千古骂名’。
妄言宣武军中,能与氏老将军一般威名远扬又德高望重之人,恐难寻得出来。
这几年好不容易郢王朱友珪在军中呼声渐起,让三军低迷的氛围又得重振。可偏郢王生母位卑不得梁帝器重,硬将这个亲生儿子驱至边塞,三年才许其回汴州省一次亲。
郢王骁勇,军心所向。只可惜,朝中无人……
远在北征路上的王彦章得到急报,读完东都守将冯廷谔的信函,不免为郢王愤愤不平。“都是他朱全忠的儿子,均王意图谋反都只做收押待审,郢王不过堂上耿直放言几句,还要落得连降三级,生母杨美人还要受此牵连。真叫吾等武将寒心!”
账内副将闻言亦是气愤,“将军,吾等受郢王器重才有今日,如今郢王受辱,吾等就是起兵反了这皇帝又如何?事成后,拥郢王坐这皇位,也不负郢王知遇之恩。”
“不可!你只想到事成,然事败呢?”
“末将只消听说郢王受此罪,便管不了三七二十一了。”
“郢王现下还好只是降级,也不是何遭罪的大事。如若吾等起兵来这一番,战前消息一经败露,前功尽弃不说,身陷东都汴州的郢王吃不准处境会更艰难万分。而吾等,下场便可能以白马驿斩首那般……”
“啊?这……”副将听完王彦章的分析惭愧至极。
“梁帝偏心明显,定然是不会将均王杀了。故,发配边境定是良选。”像是突然明了了事情发展,王彦章双目炯炽,唤来副将耳语,“立即去传,均王心思缜密,逆反败露被发配。为牵制郢王发展,故意污蔑牵连郢王以至降级……”
“是。”副将领命,直奔账外而去。
王彦章看着副将告退,一丝言不由衷自心底而起。‘你我终是君臣有别,这般周密之计非运筹帷幄之人所能享有!能为你所用,真不知是喜,还是忧。’
汴州一处奢靡浮华之地,灯红酒绿,路人眼中尽是对此处的迷恋。
都说东都汴州素有‘八荒争凑’的美名,应该不止于对大梁的攀附,更有对汴州开放的娼妓红馆所向往。
露天看台上,被花团锦簇围于红帐软香之中,有安静绝色美人在卧。
围观的看客皆被这绝色引得内火肆意,而睡美人却像入了无人之境般,睡的平稳祥和……
那日,均王匆匆盗出她弃之荒野,他本是尾随去找到王妃。才将王妃寻见,不远处传来男子呵斥一哭诉女子的声音。他只得先隐匿于荒草之中,因为不知来人是谁,需先静观其变。
走近才看清,原是两男一女。女子衣衫不整,面目倒是有几分清秀。她身上被拇指粗的铁链拴着,曝露在外的肌肤满身鞭痕,嘴角还淌着未干的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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