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亚巴山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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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接到密报将消息的泄露源直接引爆出来,前后一印证,盟里将漏洞范围缩小到了饶阳郡。只是这个密报精准地将泄露源指向了亚巴山,却又没有实质证据,所以盟里非常慎重没有轻率处置。
这是因为亚巴山每年上缴给盟里的利润是最多的,盟里委派的事从来都雷厉风行执行到位,对如此忠心的下属须防反间计,同时还得排除万一是邵幕达的手下背着其反水的可能性,所以需要拿住实质证据才能进一步动作。
为此右圣使设了个局,指示太原府的内线安排一个官方身份的人来跟中间人接洽,实施钓鱼之计。
之所以跨境安排太原府介入,是需要避免与河北道这边的关系交叉,但太原府那边不知是什么原因,拖沓了快一个月才派了一个叫张见诚的参军来与中间人接洽。
半个月前,右圣使再次下令,指派万不可率领四名旗使周密布局,一边隐秘地跟踪监视张见诚,一边有意无意地放松对亚巴山的管束,暗中给双方见面提供便利,目的就是要通过张见诚这个鱼饵钓出反叛者,以此确定和核实是否如那告密者所言,亚巴山的邵幕达就是反叛者。
终于在三河盟内紧外松的筹划下,中间人紧密的配合和安排,各路密探、暗桩一路监视张见诚到了饶阳郡。
之后一连七八天四易会面地点,那名反叛者放松了最后的警惕,约定在鹿城县的一处市镇,最繁华的一间酒楼雅间里与张见诚见面。
不久从酒楼里乔装打扮负责监视的人传来消息,看见全身黑色斗篷的反叛者和张见诚进了雅间。
确定目标人物都在场后,万不可迅速率人包围了酒楼。
不料那反叛者在确定撤离无望后,竟然带领其二十五名护卫主动出手拦住了万不可等人,掩护张见诚逃走。一番熬战,万不可和朱清标将那人打伤,掀开他的斗篷终于确定了反叛者就是邵幕达本人。
幸好右圣使提前安排了简续带领左路人马在外围埋伏,一路追踪,终于击毙了张见诚埋伏的接应者,把他也拿下了。
酒楼这边一将邵幕达擒获,万不可便飞鸽传书给已经埋伏在亚巴山周围的王太慈——经过多天的监视、跟踪和分析,这个反叛者已经隐隐浮出水面,所以万不可提前做了部署,就等证据确凿——通知他率右路人马于当晚开始攻打亚巴山寨,同时他也率朱清标等人驰援王太慈。
本来按照右圣使的指示,必须当场杀死张见诚以保护太原府方面的安全。当得知张见诚被打伤活捉,万不可确定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后,临时做了个决定,通知简续务必救活张见诚,且不必再来增援王太慈而直接去玉林庄主持夺旗大会。
所以这才有了简续一路上强掳医者、道士给张见诚治伤的事情。
万不可做了这个决定并非要违反圣使的指示,而是他想起了在命令乌甲帮、骷髅寨还有花子门并入右路人马,提前赶到亚巴山附近埋伏待命时,杜雄等几人眼中流露出的顾虑。
这些人在顾忌什么,万不可当然知道,既然一切都在掌控中,他便决定用无可辩驳的人证和物证来证实是邵幕达反叛在先,三河盟灭其在后,以此打消掉杜雄等人的顾忌——他们是在担心三河盟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虽然杜雄等人还是参与了围剿,并且还瓜分了大量的财富以致人人都兴高采烈。
还为了进一步服众,万不可决定在玉林庄开香堂,再次发挥张见诚这个必死之人的价值,公开用确凿的人证和物证,证实三河盟清理门户的正当性。
所以活着的张见诚就是最好的工具,还能在开香堂时用他的人头来祭旗,既完成了圣使的指示,又能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但现下送上一个昏迷的张见诚来,这跟死人没什么区别,这就和他的预期南辕北辙了,故而万不可面露不快。
***
群豪看着台上的几人,渐渐地停止了议论,都等着旗使的下一步措施,而万不可还在思索如何将昏迷的张见诚做成一个铁证才好。
朱清标笑嘻嘻地走上前道:“八兄莫急,小弟来给您变个戏法,转眼便能将这姓张的魂召回来供大伙儿问话,如何?”
万不可不明所以,见朱清标如此笃定,只得点头退开。
朱清标从身畔取出一个喇叭,冷笑着走到张见诚身边。
万不可认得那喇叭,是朱清标的必杀武器也是他的保命法宝——玄铁喇叭——配对使用的还有右手一个棒槌。
朱清标笑着将喇叭对着张见诚的耳朵轻轻曲指一弹。
“啊——”张见诚惊呼起来,他毫无防备之下耳膜突然受到音波攻击,一阵钻脑的刺痛让他无法再装晕,口中嗬嗬地痛苦叫着,双手捂住脑袋左滚右翻,也顾不得腹部刀伤了。
连龙潜也暗吃一惊,以他深厚的内力竟然也听不到丝毫声音,而张见诚的反应却这样大,看来是这个喇叭有古怪。
还是因为朱清标心细,在大伙儿议论纷纷时,观察到张见诚紧闭的眼皮下眼珠曾稍稍动过,立刻就明白此人是在装晕。
“八兄,小弟可不就把他的魂儿给招回来了嘛,这小子已经醒了。”朱清标哈哈笑道,“那小弟就接着问他话了。”
“哈哈,还是十郎会变戏法。”万不可做了个请的手势,退到擂台旁,如鹰隼一般的眼光则悄悄地留意着院墙边的动态。
“此人是太原府的参军名叫张见诚,受其蛊惑邵大当家做出了让人痛心的叛盟事来,在他们见面传递消息时被我们抓了现行,邵大当家没有冤枉你吧。”
邵幕达依然闭目不语。
“当日你为了掩护张见诚逃遁,主动袭击我和八旗使,没想到我们早布下天罗地网,将你的二十五名护卫全部格毙,还将你活捉,让你更没想到的是当夜我们便敲开了亚巴山的大门,哈哈,还有何话说?”
邵幕达甚至眼皮都没有动一下,这个态度让朱清标恼怒不已,叫道:“来人,将这个暗探架起来,让他们当场对质。”
张见诚头痛渐止,怒目圆睁骂道:“老子堂堂七品命官岂会受尔等的窝囊气,恨只恨一个不慎被鼠辈设局落入圈套,尔等休想再糟践于我,啊——”
惨叫声起,他嘴角淌出血,头一歪就此不动了。
林一鸣忙蹲下身查看,惊道:“十旗使,他,他咬舌了!”
“他娘的,真是晦气。叫护旗使孟京勇带人先把香案和光明神撤了,将此人抬下去候着,稍后要用他的脑袋祭旗!”
“啊——天啊......”如困兽般嚎叫的声音响起,那被捆缚着一直不做声的邵幕达开口了,看着咬舌的张见诚,他两行热泪滚滚而下,仰天嚎道,“亚巴山只想放下屠刀,不想助纣为虐,苍天啊——不行吗?”
“邵兄,既然有屠刀在手,正好可以横行天下,何必要放下来?”
“林一鸣你这个畜生,还有脸站在我面前吗?”
“邵,邵兄,你怎的骂人呢,何苦如此固执,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你总不能阻止我攀高枝吧,小弟只会对三河盟忠心耿耿,绝不会对叛徒有丝毫怜悯。”
“呸!无耻小人,枉我当年在你受伤濒死之时拼着耗尽全身功力救你一命,枉我多年来如此信任你,将身家性命托付,拜托你做中间人,没想到你竟然出卖我。”
“过去是过去,休要再提。如今咱老林已然是掌旗主了。哪儿像你自私自利,这些年只管自己富贵,却迟迟不肯引荐我入盟,还对我说什么‘只要再提入盟便从此断交。’嘿,是你先不仁,那就休怪小弟不义了。”
群豪终于明白了,两人是相交多年的挚友,所以邵幕达才会毫无防备地将如此机密的跳反计划吐露给林一鸣,并请他做中间人与官府接洽,负责牵线搭桥招安亚巴山,想是当时他还未入盟乃局外之人,所以邵幕达根本不会防备他会去告密。
哪知林一鸣却因为邵幕达一直不愿引荐其入盟便怀恨在心,终于抓住机会转过身便向旗使告发了邵幕达要反,以挚友的人头给三河盟交了投名状,换取了掌旗主之位,还导致三河盟开香堂清理门户,那么所谓他一入盟就立下了大功应该就是此事。
可怜邵幕达结交了小人导致整个山寨被毁,本人也被活捉。看着如此悲惨的事,群豪心里也只叹息一声而已,因为这种兄弟反目的惨剧在江湖里并不稀缺,只是今天又多看到一次罢了。
不过让大伙儿佩服的是林一鸣这个局外人,居然有渠道能够找到旗使告密。
“呸,再跟你多说一句话都是邵某的耻辱!”邵幕达再次闭上了眼。
“看来邵大当家已经承认了反叛的事实。”朱清标从怀中拿出从张见诚身上搜出来的账册道,“这本账册虽是手抄副本,但你是没机会接触到如此机密文书的,再给你最后的机会,只要招出是谁给你的,本使可以赏你一个痛快。”
“但求速死,无须多言!”
“邵大当家,别这么固执,替人背锅有甚好处?”
邵幕达扭转头去,台上几个人就这么尴尬地僵持着......
***
郑老三和朱老四已经将张见诚抬到了龙潜和陆全城的身边,还叮嘱快想办法别让这小子这么快死掉。
龙潜目睹了今天发生的桩桩江湖纷争,原想着不必插足他们的恩怨,一切只归咎于因果定数,即便伤者不断被送来,也是本着道家的慈悲心尽量施以救治。
卡小环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死了,才替蒋丛雍缓解了僵硬的双腿,马上又送来咬舌疼晕的张见诚。这些都一次次冲击着龙潜的内心,三河盟的所作所为让他打心底里生出了厌恶。
这些恃强者毫无人性,对别人则讲规矩,对自己则肆意妄为,甚至还叫嚣要基于实力的地位来号令江湖,那么江湖道义和规矩将置于何处?
这已然不是普通的纷争了,而是恶者欲抱团作恶更逞其恶,受欺者稍有反抗就被团灭,以致更多的受欺者因害怕而噤若寒蝉,甚至加入帮凶以图自保,长此以往哪里还有普通人甚至弱者的生存空间?
只是龙潜还发现了一个不解之处,按理说,追查账册的幕后主使这么机密且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公审,是不是太儿戏了?
若邵幕达招了,幕后之人自然有机会潜逃,不利于抓捕。
万不可等人不会这么蠢,却还是这么做了,那只能说明他们是经过了充分的评估,预测了风险,笃定邵幕达肯定不会招。既然知道他不会招那么公审又有何意义?何必多此一举明目张胆地逼问呢?
难道是为了敲山震虎?可也说不通啊,出了这样的事根本不用敲山,这只“虎”是绝不会乱动的。莫非是提醒这只“虎”不要轻举妄动?这更说不通了。
总之是与秘密侦缉挖出隐患的原则背道而驰的,龙潜心中隐隐觉得不对,但又不知哪里不对。
***
就在龙潜还左右思量时,朱清标叫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呐,将他们带上来。”
右侧帐篷被打开,田冲带着几名大汉拖拽着三个人走了上来。
这三人没有戴头罩,被架着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步履蹒跚满身是血。
后面的两人像是失去了行动能力被拖着上台来,头一人不过十三四岁,但面色死白身体僵硬,被仰面扔在台上一动不动——群豪都是有经验的人,心中猜测,这怕是一具尸首吧。
最后一个是个女人,翠绿衣裙上满是血渍,衣衫破烂,很明显是经历了剧烈的打斗。她身形纤细瘦小,看着就让人心酸,被拖来的一路上留下了长长的一道血迹,脑袋耷拉、披散着头发看不清面容,一只碧玉步摇还卡在脑后的乱发上,同样被仍在台上,想是碰到了伤口,她趴在台上还蠕动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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