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众人皆没有了方才的慌乱。榻上的静姝依然是一动不动，稳婆掀开锦被清理半晌，为难地望向姜玉颍。姜玉颍一甩帕子，不顾男女大防，指着那几个老大夫，喝道：“你们去！”

几个老先生唯唯诺诺不肯往前，姜玉颍气得发毛，正欲发作时，旁边一个小侍女道：“奴婢会些医术。”

姜玉颍一怔，没有耽误多少时间，连忙抬手挥退了那些不中用的，给这小丫头让路。

看出小丫头有一丝紧张，姜玉颍安抚道：“你放心，大胆一点！”

小丫头回眸愣了愣点点头，冲着旁边的几人低声吩咐了些什么，继而朝着姜玉颍矮了矮身子，从容地蹲在榻前。

不一会儿，新生的孩子被收拾妥当包着放在静姝的脸侧，小丫头撸着袖管开口道：“娘娘，需得您哄着孩子，在公主耳边弄出些声音来……”

姜玉颍闻言，连忙近前坐下，逗弄着刚刚吃了些奶的婴孩……

……

云飞赶回来时，姜玉颍放松了一口气坐在外间。

“母妃，怎么样了？”

云飞慌张地问。

姜玉颍抬眸看了他一眼，满身泥泞，狼狈不堪，知晓他也是真心忧虑，抬手指了指里面，“你去看看。”

云飞连连应下，快步走到里面，看着榻上的静姝依然蜡白如纸，心中一阵心疼。他轻轻唤道：“姝妹，姝妹……”

静姝蹙着眉一动不动，旁边的孩子正在呼呼大睡。云飞轻轻以粗粝的食指触碰着孩子的脸蛋，轻声问道：“公主如何了？”

那小丫头立刻道：“回大人，公主只是昏睡过去了，可是，奴婢的医术也是公主所授，实在不会……”

云飞回头望了望她，“我知道了。不枉公主平日里最疼你。”

小丫头恭敬地点了点头。

的确，公主初来雍城时，并未带任何的贴身侍女。因着，山高路远，公主不愿意她们随自己一路奔波。也是她足够幸运，那日她跪坐一日，本就先天不足的腿愈发酸痛，父亲在一旁唉声叹气，便收拾那个垫腿的老旧蒲团。

“如今大家都害怕你们这些从江府出来的人……以后可怎么整呢？”

她只低着头，不敢作声。从前她在江府做个杂役，尚且能贴补贴补家里，如今，人人都是闻江家而丧胆，她便再也没有了活计！

父女两个各有各的心事，全然没有留意贵人来到。

“你们可是要找活？”

两人同时抬头，便看到静姝身披个雪白狐裘领的黑色大氅立在那里，“若是要，便到刺史府吧。”

当日，她便和父亲一起入了府。公主念她腿脚不便，特意寻她在内厅询问。

“你叫什么名字？”

“洛梨。”

静姝轻轻点头，“好听，你也好看。”

洛梨低头苦笑一下，没有作声。他们那个村子多是张王二姓，他爹娘是带着祖母和几个兄弟姐妹一路逃难过来的。再加上，她从小跛脚，所以，大多时候都是以“丑八怪”“小瘸子”这样的称呼喊她。

“梨儿，你去和外面那些大夫问问，看公主接下来该如何。”云飞停顿一瞬，又吩咐道。

洛梨的思绪被拉回，毕恭毕敬地点头。

她认真地记下每一个郎中的建议和交代，仔细誊抄了一下，这才抓住其中的关键，出门命人去取药。父亲早已候在一边，关切道：“公主怎么样了？”

“已经大好了。”

“当真？你可不要逞强，咱们就是小老百姓，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洛梨看了父亲一眼，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跛脚，听娘说：若是那时候父亲请大夫及时，这腿也不会如此！

“爹爹你不要管了。我自有主意。”

洛父还欲说些什么，却只见女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辈子窝窝囊囊，是命！这梨儿，因着腿疾和公主走得近了几分，认了些药名，愈发地不听话了！

想到老妻每日交代的话，他终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大概，梨儿有出人头地的命吧！

翌日傍晚，韩远山便被快马加鞭地送了过来，同行的还有他的徒弟韩瑾，与往常不同，她的面上一直罩着一层白纱。

歆瑜催促着让韩远山看了诊，韩瑾亲自下手检查了一番，继而出声道：“确有些伤，但所幸救治及时，徒弟为公主开些外敷的药，当会无事。”

韩远山点了点头，冲歆瑜眨了眨眼，她这才放松下来。

姜玉颍凝眉望着韩瑾，被如夏提醒了一下，才回神过来，“多谢神医。那能否留……”

“回太妃娘娘，吾等在南城有药房尚需……”韩瑾率先拒绝道，惹得姜玉颍蹙了蹙眉。

韩远山连忙道：“是，望娘娘见谅。”

洛梨在一旁主动道：“奴婢可以学。”

闻言是个女声，韩瑾抬眸看了看，双眸尽显惊讶，注意到姜玉颍还在看着自己，很快又垂下首去。

歆瑜知晓他们师徒的性子，尤其瑾姨，让她留在别苑，从未成行过，遂在一旁打圆场道：“是，若是姐姐无事了。我看梨儿这小丫头就很不错。”

姜玉颍点了点头，这才强挤出一丝笑意，说着封赏之类的话。

看着他们一行出了门，姜玉颍这才和如夏念叨着：“你看那个韩瑾，会不会有些眼熟？”

如夏歪着头仔细思索了下，摇了摇头，“奴婢这两年记性不好……”

姜玉颍瞟她一眼，“切”了一声，没再提及这个事。

……

夜路难走，韩远山二人依着歆瑜的安排，在府中暂住一晚。

“其实，你倒不用那般紧张，时隔多年，谁又能记得住谁？”韩远山接过韩瑾递过来的茶水，随意说道。

韩瑾微微摇头，虽然她的身份在亲近的人之间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对宫里出来的那些人，她还是不放心。那里面个个都是人精，她害怕！

“罢了罢了，时间不早，你快去歇着吧。”

方才韩瑾仔细地为静姝公主治伤服药，前前后后躬身了个把时辰，相信累得不轻。

听到师傅这么说，韩瑾轻轻应下，转身回了自己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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