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禾风是在庭院一个小堂屋里摆的桌。

  闽南的夏季很是炎热，而这个小堂屋靠着庭院中的假山，另一面窗户打开则是一片竹林，是个难得的幽静清凉的地方。

  下午的时候，柳禾风还特地找了个丫头，来给这个堂屋浇水降温。

  效果很是显着，傍晚走进屋子，与外面像是两个世界，那种黏糊糊湿哒哒的热气，一下子就消失了。

  天色已黑，崔棠指挥着两个丫头，在这个堂屋中挂上了几个灯笼。

  小小的堂屋瞬间亮如白昼。

  圆桌上，菜已经一道一道地摆上了。

  那特地从江南带过来的酒，也被装进了小巧精致的酒壶中。

  一切准备就绪，柳禾风直接落座，并让崔棠去请那两个人。

  崔棠走后，她起身拿起酒壶，给每一个酒杯中都给满上了。

  就在她放下酒壶，准备坐下时，郑桦和况川在崔棠的带领下，进了屋子。

  才刚踏过门槛，郑桦就感慨起来：“柳大人，这间屋子，怎么比外头要凉快这么多？”

  “哈哈哈，下午的时候让丫头们往屋子里面浇了水”，说着柳禾风一手引着两人入座。

  待到都入座后。

  柳禾风率先端起酒杯：“两位能来，本官十分高兴，还是那句话，初来咋到，我先敬两位。”

  说完她一口干了杯中的白酒。

  郑桦和况川哪有见过这种架势，一时之间拿着酒杯，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柳禾风干完放下酒杯，看见的就是愣住的两个人，当即扶额道：“看我这记性，荔县都不是一口闷的，我的错，还没入乡随俗。”

  一时之间，气氛竟是有些沉了下去。

  见另外两人迟迟不再言语，郑桦起了身，给柳禾风斟酒，并说道：“大人这是刚到，不熟也很正常，若有什么事便直接问我俩，保证知无不言。”

  柳禾风嘴角扯出笑意。

  这个郑桦不愧是干了多年的老县丞，果然有眼力见儿。

  既然他都说了会知无不言，柳禾风当然就是借机打听了起来：“既然郑县丞都说了，本官确实有些好奇的地方？”

  说了这么久，终于是切入了正题，郑桦和况川都是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况川也是赶紧抱拳表忠：“大人直说便是。”

  柳禾风便也直接问起来了一些荔县的基本情况。

  几番交谈下来，荔县的县衙人口也就了解地差不多了。

  荔县人口有二十多万人，柳禾风之前在吏部的时候，也是有看到。

  二十多万人，绝对不是小县了。

  若是这个县不是在闽南，而是在京郊或者江南地区，那是绝对轮不到柳禾风来当这个知县的。

  一县人口这么多，那么这个县衙的人，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整个县衙，三班六房配置的人员竟然也有六十多个。

  所谓三班，就是站班皂隶、捕班快手以及壮班民壮。

  而这六房也就是朝廷六部的投影，即吏房、户房、礼房、兵房、刑房和工房。

  这三班六房的官差衙役虽然不入品阶，但却是实打实的有编制，吃皇粮的人。

  除了这些有正式编制的胥吏外，县衙里还有不少杂役。

  伙夫、厨娘、马夫、轿夫这些，负责柳禾风这个知县日常生活起居的暂且不说。

  还有一些，虽然不是胥吏，却也是实打实参与到县衙的运行管理中的。

  比如验尸的仵作、巡夜的更夫、看管库房的库丁这些。

  整个县衙如此算下来，竟然也是要养活一百多人，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尽管如此，县衙若是要是想平稳地运行下来，这些人也是一个也不能少。

  如此，想从这里节流显然是不能的。

  除了县衙，柳禾风最想知道的，当属荔县的乡绅了。

  毕竟，这些可都是盘踞在荔县多年的地头蛇。

  想到这儿，柳禾风抬手，又给郑桦和况川各斟了一杯酒，缓缓开口道：“郑大人和况大人都是荔县人？”

  两人接过酒杯，一起应道：“是的，柳大人。”

  “听说郑大人是举人入仕”，说着柳禾风又将目光看向况川，问道：“那况大人呢？”

  柳禾风这番话的用意，况川也差不多能猜出一些，只是他的身份恐怕不在柳大人的意料之中。

  他抬手作揖道：“柳大人，下官乃是平成三十六年考中举人后入仕的。”

  话音刚落，柳禾风那有些失望的蹙眉，准确地被况川感知。

  果真如他所料，新知县本来是想借着这个口子，打入乡绅内部的，却没想到自己却是个正经科考入仕的。

  这两人都是科举入仕，柳禾风便也有话直说了：“好，那既然如此，两位对于荔县的大姓，可知道一些？”

  这两人都是在官场待了多年，自然是一下子便知道，柳禾风这里的“大姓”，实际上说的便是荔县的豪门望族。

  郑桦对此有些沉默，而况川却是难得开口，与柳禾风介绍起来。

  有了况川的介绍，柳禾风也算是大致了解了荔县的势力。

  荔县最大的家族有三个，分别是李家、王家和林家。

  首先便是李家，虽算不上什么底蕴深厚的官宦世家，却也是连着出了好几代的官。

  但是到了如今这一代，只有一个族中子弟举人入仕，在另一个县当县尉。

  然后便是王家，王家算是耕读世家，多年以前也是出过一个正三品的大员。

  只是时过境迁，现在王家也只有几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了。

  最后一个便是林家，这个林家是这三家中唯一一个，不是靠读书起家的。

  林家祖上是做买卖的，世代积累，如今算起来，整个荔县的人家，在财力上是没有比得上林家的。

  这富了好几代的林家，这些年也是想着朝读书上面靠。

  除了捐助自己族中子弟外，林家还喜欢找女婿。

  这郑桦便也是林家资助的，他的妻子是林家一个庶出的女儿。

  有了况川的介绍，柳禾风也算是勉强摸清楚了荔县的情况。

  只是光是知道还是不够，还得找机会接触一下这几家。

  当然，这些事也用不着柳禾风费尽心思地去捉摸着如何接触。

  相比之下，那些乡绅们恐怕是比柳禾风还急。

  今日这顿饭，柳禾风还算是满意。

  宴请结束，她倒干净酒壶中最后一滴酒，朝着郑桦和况川举杯：“今日这顿饭，可合胃口？”

  那两人也赶紧起身，说道：“大人请的这顿饭，自然是合胃口的。”

  说罢，三人一起干了杯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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