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谢咏薇吞了下口水,身子更加前倾，想去看清那剑，“这，是龙吟剑吗？”

  蒋眠顺着谢咏薇视线看去，眉心轻轻皱起，抬手挡住剑柄。

  忽地，他又将手放下，主动将那剑举起。

  “阿薇，”蒋眠唇角勾着，主动将那酷似龙吟剑的剑放在他俩的小桌案上，“你所谓‘龙吟剑’，可是说是我腰间配的这把？”

  “是。”见蒋眠主动展示，谢咏薇也不再掩饰，直接俯身仔仔细细看起来。

  剑柄上雕着两条金龙，栩栩如生。剑鞘上纹饰繁复精美，一看就知，此剑必然非凡品。

  谢咏薇越看，越觉得这与传闻中龙吟剑十分相似。要想确定这是否为龙吟剑，只需拔出来，一瞧剑刃便知。

  “阿薇，”蒋眠轻笑着，像是知道谢咏薇的疑惑，他一手握住剑鞘，一手按住剑柄，“想不想看看这剑长什么样？”

  “想。”谢咏薇看向他眼睛，声音虽不大，却很坚定。

  单看那剑柄上两条金龙，这剑就已经与龙吟剑十分相似。

  不过，若龙吟剑在此，那，它的拥有者，龙吟尊者，会不会就是……

  谢咏薇下意识看向蒋眠，她呼吸下意识屏住，面上惊疑不定。

  她心中忽地生出一个荒谬念头。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龙吟尊者，不会就是大渊七皇子，蒋眠吧?

  不，现在还不能确定，等她验过剑身再说。

  “想看剑身?”蒋眠慢悠悠开口，手中却将那剑放下了，“为什么要看剑身？难道，阿薇你是想确认什么吗？”

  自己小心思被面前少年看透，谢咏薇耸着的肩膀却慢慢放开，面上只剩了冷静。

  既然都被对方看透了，自己还不如不再编谎，反正，自己本来也没想瞒着蒋眠。

  “我是觉得你这剑，”谢咏薇抬头，坦然与蒋眠对视，拳头攥紧，“看起来外观，与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龙吟尊者之剑，龙吟剑，十分相似。所以，我想确认一下，这是否，是龙吟剑。”

  蒋眠嘴角勾起，手肘放于桌案，用支着自己的头，姿态放松，压根看不出被人揭穿身份的窘迫。

  “哦，原来是这样，”蒋眠轻轻点头，若有所思般，他摊摊手，笑得有点随意，“其实啊阿薇，我跟你说实话吧，也不怕你笑话。”

  谢咏薇眼睛微微睁大，身子不自觉前倾，等待着蒋眠下文。

  “大家都知道，龙吟尊者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我对他自然也是无比敬仰，”说到这，蒋眠刻意顿了一下，看看谢咏薇表情，再续上下文，“所以，我特地命人打造了一柄龙吟剑一模一样的宝剑。”

  蒋眠稍稍向前侧身，眼睛里像是只能装下谢咏薇一个人：“我这么说，阿薇你明白了吗？”

  谢咏薇轻轻点头，心中恍然大悟，这剑瞧着与龙吟剑并无二样，自己还以为是真龙吟剑，原来，只是仿制的赝品罢了。

  “原来如此，”谢咏薇慢慢直起身子，中肯评价一句，“仿的挺好，瞧着与龙吟剑一般无二。”

  蒋眠轻笑，看向龙吟剑的眼神中却划过一抹狠戾。

  “阿薇，”蒋眠抬眼与谢咏薇对视，手上轻轻抚着剑鞘，“这假的龙吟剑，不会把你都骗过去了吧？”

  谢咏薇怔愣一瞬，还是老实点头，自己的确刚才把它认做真龙吟剑了。

  “哈哈，阿薇，你居然还老实承认了，你这样子啊，真是有够可爱的。”

  谢咏薇感到自己额头被戳了一下，少年清冽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几分笑意，格外撩人。谢咏薇耳朵瞬间变得粉红。

  “欸，”偏偏蒋眠声音再次响起，“阿薇，你耳朵怎么红了呀？”

  谢咏薇面上也开始发红，她默默低下头来，不再与蒋眠对视。

  “好了，阿薇，我不逗你了。你抬起头来，看看我。”

  谢咏薇轻轻吞了口口水，慢慢抬眼看向蒋眠。

  昏黄灯光下，少年皮肤稍显苍白。

  谢咏薇忽地皱眉，鼻尖耸动。

  她，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并且这股血腥味，来自面前这个人！

  谢咏薇心下一紧，表面上却不露声色。

  视线在蒋眠身上逡巡，此时，谢咏薇不得不感慨，蒋眠还真是高明。

  那红如枫叶的袍子与血迹完美融合，至少在灯光下看着，与平常红袍并无二样。

  谢咏薇也懒得为面前少年找补，毕竟，七殿下暴戾嗜杀的品性，在京城中可谓人尽皆知。无意间杀几个人，衣袍上沾点血，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今天，”谢咏薇端起桌案上的茶，此刻也不讲究上边有没有浮沫，方才与蒋眠谈这么久，她是真口渴了。咽下这口茶，她才接上自己话头，“杀的人貌似不少。衣袍上血腥味有点重。”

  “是吗，”蒋眠声音像是在轻叹，他凑近谢咏薇耳边，嗓音有些暗哑，“阿薇，你都知道了，为什么不害怕？”

  看着谢咏薇轻轻翕动的睫羽，蒋眠不知为何感到一阵难受与烦闷，口中心中所想，不自觉脱口而出。

  “阿薇，我在外的名声，可是坏极了。人送外号‘冷面修罗’，他们说，我残忍嗜杀，我的身边之人，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这些传言，想必你是听过的。那么，你就不怕我吗？”

  谢咏薇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揉捏，忽地酸楚起来。

  她轻轻咽下口水，想将情绪藏好。但身体的反应是诚实的，她鼻尖一酸，眼中就开始有些模糊。

  怕你，怕你什么？

  前世，我父兄被蒋宇无辜赐死，我自己和新生孩子也被他残忍杀害。

  我的灵魂飘荡在凤仪宫之上，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

  是你，为我亲手手刃蒋宇，是你，还想着将我救回这人间。

  今世重生，在安国寺，你将我从悬崖上拉起。被推入冷湖，是你奋不顾身将我救起。雪夜里被人刺杀，是你，再次救我于困境之中。

  这样的你，我又怎会怕呢？

  “我不怕，”谢咏薇仰头，眼中水汽氤氲，话语间带上了几丝鼻音，她轻轻摇摇头，“眠哥哥，这样的你，我不怕。”

  说完这句话，眼中的泪像是再也忍不住，在脸上肆意而下。

  一只手，轻轻揽住她后背。

  谢咏薇落入一个混杂着血腥味和药香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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