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闲的冬日里，日子总是溜的很快，没有赵天琪的赵家村，恰恰赵天琪成为全村的热门话题。

  赵家的这个冬天非常难熬，特别是赵天琪兄弟与儿子们，可谓度日如年。

  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众口烁金的威力，第一次品尝到抬不起头的滋味。

  第一次感受到因为囊中羞涩，面对债主发疯般的上门逼债，精神上被压迫到了极致。

  蒋梅整日以泪洗面，娘家两个兄弟虽然只是委婉地催债，但面对如今千疮百孔的家境，她已不堪重负。

  钱朵朵已回娘家一周多了，刚刚拘留结束，回到家门口的赵大山，就面对四个结伴讨债的亲友，只能又是哀求、又是赌咒发誓地承诺还款，使尽浑身解数，才赔笑作揖地送走最后一批讨债的人。

  满身疲惫地开门走进家里，看着落尘的桌椅板凳，看着偶尔冲进院落的冬风，搅动满院落的残枝败叶，心情早就掉进了十八层地狱。

  是的，他知道钱朵朵对他、对这个家失去了盼头与希望。

  这个年代，还留有深深的十年浩劫痕迹，特别是经历过那场劫难的人，知道成为全民公敌的下场，那就是宣告这个社会，已没有你立锥之地。

  已转入拘留所的赵天琪，人身自由度有了颠覆性改变，但他却目光呆滞、毫无生机。

  没错，赵天琪已精神垮塌，虽然吃喝睡都按时供应，每天还有放风时间，但这些对他来说，都不再重要了。

  时常夜半梦醒、以泪洗面，惊惧、害怕、悔恨、懊恼，时刻折磨着赵天琪，他已没有一丁点的安宁空间。

  ……

  1986年1月9日，赵天琪的公审大会，在江山县山头乡中学操场召开。

  由省、市、县三级严打办公室主要领导亲自到会，县法院、县检察院承办公审赵天琪。

  全省各市县均派出代表参加、青城市四县一区乡以上主要领导全部参加，江山县则是村以上干部全员参加。

  来自全国各主流媒体记者，以及安南省、市、县媒体全部到场，公审会场左前方专门辟出媒体记者区，长枪短炮的各类专业的照相机、摄像机，可真是吓着外围早已围的水泄不通的山头乡及附近乡镇村民。

  京都电视台、安南电视台的直播设备，通过超长悬臂伸向会场时，更是引发围观人群的惊呼，各种疑问、胡乱猜测声，不绝于耳。

  空中鸟瞰山头乡中学操场，黑压压的全是行列整齐的各方正式参会人员，而以会场为中心，向外围扩散，则全是围观的人，树上、房顶上、围墙上，到处都是人。

  当赵天琪脖子上挂着：“人民蛀虫、干部败类、十恶不赦”白色大纸牌，被四名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押上审判高台上时，公审大会正式开始。

  公审检察官指控：

  1、赵天琪贪污受贿罪，数额巨大、且情节特别恶劣；先后560余次贪污受贿，合计金额元，依据《华国宪法》、《华国“严打”条例》、《华国刑事诉讼法》……请求判处有期徒刑15年；

  2、赵天琪强奸妇女罪，情节极其恶劣，罪孽深重：赵天琪强奸妇女22人，长期以胁迫等手段霸占或保持性关系的12人；依据……等有关法律法规、严打政策，请求判处死刑；

  3、赵天琪杀人案：为掩盖强奸罪行暴露，赵天琪于1982年9月，谋杀……依据……等有关法律法规、严打政策，请求判处死刑；

  县法院审判庭：当众逐条罪状询问赵天期、核实犯罪事实，赵天琪均当庭认罪。

  ……

  此刻，赵天琪面对近十万观众，佝偻着腰、低着头，那颗闪亮的脑袋，仿佛在冬日的艳阳下更加闪亮。

  赵天琪早已没有一丝臃肿，反而显的清瘦了不少，以前叱咤赵家村的土皇帝，如今哪还有过去一丁点的霸气痕迹。

  公审检察官每一条罪状指控，都是声音刚落，就被十万观众惊呼，随后就是山呼海啸般的咒骂；

  赵天琪原本以为横竖一死，又经历过恶梦般的审讯日子，所以他应当无所谓公审、无所谓这个公审过程。

  然而，当他走下囚车后，入眼的竟然是熟悉的山头乡，瞬间泪崩，这种极为复杂的情绪，赵天琪也分不清到底包含哪些，只是酸楚冲破心间，直抵鼻腔。

  十万观众山呼海啸般的咒骂，他听到了，除了低头恨不得钻到地缝去，赵天琪实在也想不出其它办法了。

  他非常想看看媳妇蒋梅、想看看两个儿子，想看看三个亲兄弟，但赵天琪觉得自己头有万斤份量，始终没有力气抬起头，没有勇气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找找他们的身影。

  其实，今天公审现场，赵家是来人了，但只有蒋梅带着赵大山、赵大河前来旁听。

  看着佝偻着腰的赵天琪，因为始终低头，只充分展现了那个光亮的头，消瘦的身形，让旁听席上的蒋梅，看着都陌生了几分。

  赵大山、赵大河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这个时代，有这样的爹，他们的余生都要扛着压力。

  此后，只要和他人发生口角，赵天琪的罪行，便自然而然地成为别人攻击他们的免费弹药。

  县法院审判庭最后公开宣判：判处赵天琪贪污受贿罪成立，判处有期徒刑15年；判处赵天琪强奸罪成立，判处死刑；判处赵天琪杀人罪成立，判处死刑；

  数罪并罚：判处赵天琪死刑、并立即执行！

  十万人的公审大会现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淹没了此前的压抑与愤慨。

  西南角的树上，有的观众因激动，竟然从三米多高的树杈上跌落下来，好在下面都是人，算是软着陆。

  “呯！呯！！”

  赵天琪应声而倒，另一个行刑人员立即又补了一枪。

  站在上头中学围墙上的陆明轩，此时心潮起伏跌宕，赵天琪这个压在陆明轩心头的大山，终于在枪声后烟消云散。

  清脆的枪声，让执刑现场瞬间灌满的肃杀气氛，每个人都在清脆枪声后，从一个消失的生命中，品味出沉甸甸的感受。

  是的，有什么比生命还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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