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从张晓晓那里知道，齐竺担心父母不会允她在凌空寺待三年，可能很快就会给她寻婆家，于是她想和她的情郎私奔，可她的情郎不愿意。

  如果齐竺死缠烂打，或者威胁她的情郎要将他俩的事捅出来，那么她的情郎就很有可能为了掩盖事情而杀死她。

  没有找到木鱼、却找到张晓晓的三人将消息告诉了张知州，张知州又惊又喜，当下就要去看侄女儿，被宋瑄拦了下来，请他稍安勿躁，不要打草惊蛇。

  第二日晌午，被唐捕头派出去查热油的两个捕快带回来了好消息：他二人在山脚下的饭馆酒楼挨家排查，终于查到一条有用的线索：蔡记菜馆曾在齐竺出事那晚送了一锅麻辣水煮牛肉到寺里。

  因送菜的时间是深夜，所以饭馆老板对此记忆犹新。

  据饭馆老板说，有个戴着斗篷的男子给了两倍的价钱，让他们当晚送一锅麻辣水煮牛肉到凌空寺南院最西边、门口有棵大梧桐树的禅房外。

  那男子还交代，只要对禅房里的人说“麻辣牛肉送到了”即可离开，不必等待回应，麻辣水煮牛肉放在禅房门口即可。

  那男子给了高价，老板自然愿意做这笔极划算的买卖，于是就按照那男子的吩咐，派小二在约定的时间送了麻辣水煮牛肉去禅房门口。那禅房正是齐竺所住的禅房，禅房的门正对着一棵大榕树。

  据饭馆的老板说，穿斗笠的男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长相。从声音判断，应该是个四十岁以上的中年男子。他在饭馆人最少的时候来，达成买卖后就立即走了，也没人注意他往哪儿去。

  查到这里，也查不出更多有用的东西了。这件事只能说明一点：齐竺之死是有人早就预谋好的，且凶手知道她当夜会毒发。

  齐竺莫名其妙地收到一锅麻辣水煮牛肉，然后她就毒发了，奇痒难耐，且产生了轻微的幻觉，觉得那麻辣牛肉能解了她身上的痒，于是将牛肉全吃了，还喝了热油，可身上还是痒。

  于是，齐竺干脆将锅里剩下的油全部浇在身上以缓解奇痒，不幸殒命。

  穿斗笠的男子特意交代，麻辣水煮牛肉里的油必须是滚烫的，送到禅房的时候也必须是滚烫的。如今气候寒冷，要做到这一点不太容易，但那人给了高价，饭馆表示可以做到。

  这一切都说明，凶手一开始就想到用这种方法让齐竺自己害死自己。

  凶手要让齐竺神不知鬼不觉地沾上毒药，就必须换掉她的木鱼。齐竺只在一早一晚出禅房，且几乎不与外界接触，想让她中毒还能将毒下在她每日都会用的东西里，那就是木鱼。

  诵经时，她一手拿着木鱼，另一手拿小木锤敲木鱼。将毒抹在木鱼上，可以让她无意中沾上毒，并在一段时辰之后毒发。

  凶手心思缜密，连她毒发的时辰都算好了，还提前给她准备好了催命符——麻辣水煮牛肉。

  褚嬷嬷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耳朵也听不大清，柳妙璎和她聊天时得用最大的声音说话。饭馆的小二给齐竺送菜时，褚嬷嬷已经睡着了。

  就算没睡着，褚嬷嬷她老人家也听不到，这也解释了为何饭馆小二给齐竺送菜的动静褚嬷嬷完全不知。

  穿斗笠的中年男子有很大的嫌疑，而且他十有八九就是凌空寺里的僧人。只有寺里的僧人才知晓齐竺的习惯，能够找机会给她的木鱼下毒，知道她具体住哪间禅房，也知道褚嬷嬷的情况。

  齐竺的情郎，则是幕后指使者，他害怕事情败露欲对齐竺下毒手，但不方便亲自实施，便派了斗笠男子行事……

  凌空寺里四十岁以上的僧人中，地位最高的是释千大师，还有“释”字辈的释讷、释明、释晦、释容四僧及大雄宝殿前的两个扫地僧元海、元因。嫌疑人有六个，且这六人都有能力作案。

  这日晚课，柳妙璎踩着时辰到了大雄宝殿，与她同去的还有捕快石森，宋瑄和唐捕头倒是没去。

  半个时辰后，晚课结束，柳妙璎和石森跟在众僧之后走出大殿，柳妙璎一边走一边状似无意对石森道：“石捕快，你知道吗，王爷已经查到齐二姑娘的情郎了。”

  “是吗？是谁啊？”石森问道。

  柳妙璎神秘一笑，道：“你凑近些，我悄悄告诉你。”

  宋瑄和唐捕头站在不远处，看见圆清和圆澄二人在听到“齐二姑娘的情郎”时背部明显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就离开了，无人停下来听柳妙璎和石森说悄悄话。

  “总算露出些端倪了。王爷，圆清和圆澄肯定都和齐二姑娘的关系不一般。”唐捕头对宋瑄道。

  宋瑄点点头，说道：“张姑娘帮我们排除了圆清，剩下的就是圆澄，他十有八九就是齐二姑娘的情郎，应该是他与齐二姑娘在山下的树林里说话，不巧被张姑娘听到。”

  “让饭馆给齐二姑娘送菜的斗笠男子又是谁呢？”唐捕头问道。

  “就在我们圈定的那些嫌疑人里，那人应该独居一间禅房，地位不低，能在不引起旁人注意的情况下出入凌空寺。”宋瑄道。

  唐捕头拿起名单看了看，道：“能做到这些的四十岁以上是僧人，有释千大师、僧人释明及两位扫地僧四人。”

  释千大师自不必说，地位仅次于释空大师，自然有自己独立的禅房。

  释明原本和另外一个僧人住一起，但因他有磨牙的习惯，同他住一起的僧人搬去了别处，他便自己一人住。

  元海和元因二人虽然是“元”字辈的，而且是扫地僧，但他俩在凌空寺待了几十年，深得众僧敬重，修为也不浅，只为了更好的修佛，才当了扫地僧，他俩都有自己独立的禅房。

  唐捕头带捕快们挨个问询嫌疑重大的四僧及其相熟的僧人，得知释千大师那日早间做完早课之后，处理了一会儿寺里的杂事，之后就用了斋饭，独自在禅房里打坐。释千大师打坐时不许人打扰，因此无人能为他作证。

  释明性情孤僻，不喜与人来往，早课结束后就一直待在禅房里研读住持对佛经的注解，因此亦无人能为他作证。

  元海和元因二僧一直待在大雄宝殿外洒扫、整理庭院，从未离开，直到子时才各自回禅房休息，不少僧人都看到了他们，可为他们二人作证。

  经过排查，指示饭馆给齐二姑娘送麻辣水煮牛肉的嫌疑人从四人缩至两人，一人为德高望重的释千大师，一人为“释”字辈中独来独往的释明。

  释千大师擅医理，寺中僧人生了病，都是释千大师给诊治的，且他熟悉齐二姑娘的生活习惯，知晓她身边服侍的褚嬷嬷耳背的情况。

  他既有能力在齐二姑娘的木鱼上下毒，也能以独自打坐为借口，穿着斗篷悄悄下山去山脚下的饭馆安排好一切，更有可能发现偷听的张晓晓并将她打晕关进地下暗牢里。

  作案时机他完全具备，作案动机也有，即维护凌空寺的声誉。若齐二姑娘将她失身于圆澄的事情闹出来，凌空寺将声名扫地，很可能从此一蹶不振，冷冷清清，再无香客上门。

  这是协助释空大师打理凌空寺的释千大师最不希望出现的结果。

  释明不喜与人往来，悟性平平，年过不惑却没什么成就。他与释空、释心大师的亲传弟子并不亲近，从不与他们多说一句话。

  虽然他有作案时机，但似乎不大可能听命于圆澄，为他安排除掉齐二姑娘。也就是说，他并没有作案动机。

  此外，凭释明的性情和身份，未必知晓北面那处禁地及地底暗牢。如此看来，他的嫌疑要比释千大师小得多。

  案发第四日，案件总算有了较大进展，张知州虽心急如焚但无奈县衙公务繁忙，他已经下山回了衙门，下山前千叮万嘱一定要尽早把张晓晓救出来。

  宋瑄、柳妙璎及唐捕头、石森等几人聚在禅房里梳理案情。

  十一月二十五，齐二姑娘齐竺约其情郎圆澄在半山腰的小树林里见面，齐竺提出想同圆澄私奔，圆澄不同意。他们的对话被前来寻圆清的张晓晓听见。

  释千大师恰好也在小树林里，发现张晓晓偷听，便将她打晕扔进地下暗牢里。释千为了保住凌空寺的名誉，决定除掉齐竺。

  他想让齐竺看起来是自杀的，便通过什么手段拿到她每日用的木鱼，在木鱼上下了毒，估算好毒发时间。

  接下来，释千悄悄下山，找了蔡记饭馆预定夜里送麻辣水煮牛肉到齐竺的禅房外。齐竺果然在预计的时辰毒发，并产生了幻觉，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选择喝热油并将热油浇到身上以缓解奇痒，滚烫的热油致她丧命。

  齐竺身亡后，释千潜入她的禅房，本想换走整套木鱼和木槌，但齐竺身上发痒时满地打滚，木槌滚落到卧榻下，释千一时没发现，只好换走了木鱼，将被他下了毒的木鱼换成了一个半新的无毒木鱼。

  案情理清了，但半点证据也没有，一切都只是推测。

  隐秘禅院地下暗牢里的张晓晓只能证明有人将她敲晕关了起来，但她并未看到那人的样貌，无法作为证人指认行凶之人。

  若将圆澄和释千都抓起来审问，他们不会承认不说，可能还会毁掉关键的证据。

  释千还曾和释空、释蕴大师一道被请进宫为隆昌帝诵经解经，即便凌空寺几十年来始终绝口不提当年进宫为先帝讲解佛法这件事，但知晓此事之人不在少数，这也是凌空寺在北地香火旺盛的原因之一。

  释千在悟性修为方面虽不如他的师兄释蕴和释空，但也是一位得道高僧，深得众僧及香客敬重。若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抓他，恐怕会触犯众怒。

  “我总觉得，释千大师和圆澄的关系不简单。若我们的推测是事实，那么张晓晓被释千大师关起来，说明释千大师并不愿杀人。可释千大师不杀张晓晓，为何却杀了齐二姑娘呢？”

  “他也可以将齐二姑娘也关进地牢，制造一起失踪事故，可他并未如此，而是处心积虑地要置齐二姑娘于死地。我认为他是为了保护圆澄。杀了齐二姑娘之后可一了百了，让圆澄再无牵挂。”柳妙璎在脑中过了一遍案情，说道。

  唐捕头一拍大腿道：“柳七姑娘说得有理！”说罢，他迅速安排人去查释千和圆澄。

  刚过了正午，天空就开始飘雨。先是毛毛细雨，逐渐变作瓢泼大雨，在寺里四处溜达继续寻找木鱼的宋瑄和柳妙璎都被淋成了落汤鸡。跑回禅院时，二人已经浑身湿透了。

  大雨下了近两个时辰，慢慢转为小雨，而后云消雨霁。柳妙璎见雨停了，便同宋瑄一起出了禅房，继续寻找木鱼。木鱼没找着，她总是放不下心。

  二人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大雄宝殿，这附近他们来过几次，没发现木鱼。正待离开，柳妙璎突然看到了大殿后放生池里的宝相莲花石雕。

  想到前几日听寺僧们说的红鲤鱼，她当下便要去看看。柳妙璎虽已不再是个孩子，但仍对未知充满了好奇。她一路小跑到放生池边，只见那石雕栩栩如生，周围还有些低矮的小宝塔。

  听寺僧们说，放生红鲤鱼也是一项营生，能给寺里创造不少收益。香客们为了求得所愿，纷纷向寺里购买红鲤鱼，然后放入放生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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