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得正欢，外面急匆匆跑来一个人。

  是赵豆子。

  赵豆子在饲养场值班，大地震来的时候被吓懵了。

  还好饲养场在瓮子口葫芦谷里，四面环山，没造成山体塌方。

  工人们住的都是帐篷，砸不死人，牲口也安然无恙。

  地震过去，赵豆子才如梦方醒，着急忙活往家跑。

  爹娘老婆跟未出生的娃，还有妹妹都在家，他必须赶回来救人。

  进门一瞅，看到倒塌的房屋，他吓个半死。

  但是立刻又擦擦汗笑了，因为全家人安然无事。

  赵豆子嘘口气：“如意，你咋来了？”

  赵大栓把眼睛一瞪：“混蛋王八羔子，你死哪儿去了？”

  赵豆子说：“爹，我在饲养场值班啊，没想到会发生大地震，你们都没事吧？”

  “还好如意赶到及时，不然你妹子就被砸死了！”

  这时候，赵大栓对邢如意的态度完全改变，反而觉得儿子没用。

  主要邢如意有钱，对麦花也有情有义。

  “爹，对不起，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赵豆子赶紧过来搀扶豆苗。

  一家人惊魂未定，忽然，一条人影急匆匆冲进家门。

  看到邢如意，扑通跪了下去，剧烈号啕。

  “如意哥！俺哥……受伤了！你快去瞅瞅他吧，他快死了！”

  邢如意回头一瞅，发现是李二壮。

  “二壮，咋了？”

  “俺哥从地里赶回来救人，他被一块石头砸中，马上就不行了！！”

  “你说啥？”邢如意的身体再次晃了晃。

  二壮的哥哥是大壮。

  子夜时分地震来临时，大壮还在山上的工棚里。

  一声惊雷，天地震荡，日月无光，李大壮经验丰富，立刻意识到是地震。

  他风风火火往家跑，想把媳妇春桃救出来。

  春桃已经怀孕，大概八个月，身体特别笨拙。

  路过村委会，忽然听到里面传出求救声。

  “救命啊！来人啊——！”

  那是小周的声音，小周被困在大队部的屋子里。

  房门同样打不开，他吓得浑身颤抖，心惊肉跳。

  屋子摇摇欲坠，眼瞅着要倒塌。

  小周可是疙瘩坡的大恩人，邢如意的左膀右臂。

  李大壮顾不得回家救春桃了，马上跳过拦马墙，直奔村委会的木门。

  他用力撞啊撞，足足撞半天，木门终于呼啦一声裂开。

  大壮的身体扑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抓住小周的手。

  “兄弟，快走！！”

  小周感激不尽，刚要拉着大壮冲出去，忽然，屋顶上的主梁咔嚓一声断裂。

  巨大的木头带着石头跟瓦块直奔两个人砸来。

  大壮惊呼一声：“兄弟，小心！！”

  关键时刻，他把小周保护在身下。

  惊天动地一声暴响，主梁落地，正好砸在大壮的肩膀上。

  男人当场骨断筋折，五脏俱裂。

  小周从地上爬起，用力晃晃他，耳朵里嗡嗡直响，脑子里混浆浆的。

  反应过来才明白发生啥事。

  “大壮哥你醒醒，醒醒啊！”

  可李大壮已经不能说话，头破血流，身体软绵绵的。

  乌漆嘛黑的嘴巴里流淌出汩汩鲜血。

  小周知道他伤得很严重，发出歇斯底里的呼喊：“来人啊！救命啊！大壮哥不行了！”

  大街上有很多人，人群听到喊声纷纷扑来，七手八脚开始救人。

  两个人从废墟里被刨出，好像刨出两个山药蛋。

  大壮被群众们拖到院子里，展开营救。

  发现他伤得很严重，昏迷不醒，有人立刻想起邢如意。

  “快！去叫如意，快呀！只有他能救活大壮！”

  李二壮从地上跳起，风风火火满大街寻找，终于在麦花家看到邢如意的身影。

  邢如意哪敢怠慢？撒丫子直奔大队部。

  他首先掰开大壮的眼皮瞅瞅，然后又看看他的舌苔，最后才抓住脉搏感受一下。

  “如意哥，俺哥到底咋回事？”二壮问。

  邢如意摇摇头：“不行了，他的锁骨跟胸骨包括肋骨一起被砸断，肺部跟肝脏都出血了。”

  “你说啥？哥！哥——！”李二壮抱上大壮嚎啕大哭。

  哭得正起劲，那边又传来几声哀嚎：“大壮，俺的亲啊……！”

  春桃跌跌撞撞跑来，女人呐喊着，奔跑着，连滚带爬。

  好不容易将男人抱上，春桃一个劲地安慰。

  “大壮，你没事的，一定没事，听话……！”

  朝夕相处的感情终于唤起李大壮最后一丝清醒。

  男人睁开了眼，嘴巴一张，哇！喷出一口鲜血。

  “大壮，你醒了，真好！”春桃又惊喜起来。

  大壮知道自己不行了，是回光返照。

  他笑笑，慢慢抓住春桃的手，眼睛死死盯着邢如意。

  “哥，有啥话你只管说，弟弟一定义不容辞！”邢如意道。

  李大壮慢慢抓住春桃的手，轻轻放在他的手里，断断续续只说出几个字。

  “如意……春桃跟娃……就交给你了……。”

  声音刚落，他的手也落了下去，身体在春桃的怀里渐渐冰冷。

  李大壮就那么死了，毫无预兆，静悄悄的。

  春桃欲哭无泪，反而抓着男人的手，摸在自己肚子上。

  “大壮，咱回家，春桃带你回家，孩子马上要生了，他还没有唤你一声爹哩……。”

  女人根本不信丈夫去世的事实，反而觉得大壮睡着了。

  他怎么会死呢？身体那么健壮，跟老虎似得。

  她想把大壮扶起，揽在臂弯里，但因为力气小，根本抱不起来。

  李二壮赶紧过去将哥哥抱起，说：“嫂子，我送你跟哥回家。”

  叔嫂二人的脚步很沉重，一步步往家里走。

  大街上，到处是断壁残垣，到处是倒塌的房屋跟院墙。

  到处是来回走动的人群，掺杂着呼喊跟嚎叫声。

  好多人正在用力挖土，翻刨被砸中的亲人。

  一声声呐喊，一句句呼唤，撕心裂肺，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好不容易走进家门，春桃家同样破烂得不成样子。

  房子歪歪扭扭，差不多东西掉了个向。

  半截门楼已经倾斜，倚在另外半边上，那棵梧桐树竟然被拦腰晃断，残枝落叶铺满院子。

  春桃的身体摇摇晃晃，魂儿早就飞到九霄云外。

  “嫂子，哥死了，他真的死了……。”李二壮说。

  “我知道……。”春桃的身体晃悠两下，扑通！当场昏死过去。

  “嫂子，嫂子……！”李二壮一下跪在地上。

  不知道先救嫂子，还是先放下哥哥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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