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宫女被这话吓得打了个哆嗦，不敢抗命，只得点了头立马出去寻人。

  董婴耐着性子在院子里等了一炷香后，两名宫女终于回来了，只是还是她们两人，没有那个魏念晚。

  “怎么，没找到？”董婴怒不可遏地问。

  杏眼宫女站出来，颤颤巍巍地道：“回将军，不只是眼下没找到，只怕以后也找不到了……”

  “什么意思？！”

  “奴婢四下里都问过了，严公公说殿下已让那个魏念晚离开了。她原本就不是宫里的人，只是三日前殿下在别苑外救起的一个女子，据说因着无处可处，殿下便收留了她，安置在我们浣衣所。”

  她是什么来历董婴一点也不关心，只气愤地催问：“那她怎么突然又离开了？”

  “严公公说，她方才从溪边回来就有些神不守舍的，之后便去向璟王殿下谢过救命之恩，请求离开。殿下自是恩准了。”

  董婴握紧了拳，有种浑身力气无处施展的懊恼！不过细想一下，这事倒也合情合理，她自知开罪了他往后没有好果子吃，便干脆脚底抹油一走了之。

  人走了，这满肚子火没处撒，董婴一脚踢翻了地上的两只木盆，气咻咻地带着人离开。

  两个宫女却是傻眼了，她们辛辛苦苦洗了半天的衣裳，这下又要重新洗了。

  离开浣衣所，董婴仍是不肯罢休，一个小宫女走了便走了，可是璟王殿下如此任性妄为，他总要去说道两句。不然往后路还长着，他若次次像今日这样给自己找麻烦，岂不是要累死！

  是以董婴便往正院去求见璟王殿下，严公公将他请进书房，董婴进门便看见萧誉坐在案后的椅子里翻书，而一旁还有一只椅子，上面却是坐了个头戴帷帽的女子，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笔挂上的几只狼毫。

  董婴先朝萧誉见礼，直起身后看着那名帷帽女子狐疑道：“殿下，不知这位是……”

  “怎么，才走了几日就认不出了，这不就是本王的女傅。”说这话时，萧誉甚至没有将目光从书册上移开。

  并非他如此不将董婴放入眼中，而是明知抬眼就能看见他那肿得猪头一样的脸，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

  等了片刻，见董婴没有任何反应，他才掀了下眼皮提点一句：“本王的师傅，将军是否也应予以适当礼遇？”

  闻声，董婴便躬身向那帷帽女子也见了一礼，帷帽女子回敬道：“董将军有礼了。”

  说话时，魏念晚有意将嗓音压低，语速既慢且稳，显得年长许多。加之当初那位女傅才随队出了京就被萧誉赶走，董婴与其并无什么接触，是以当下自然也就分辨不出来。

  见顺利唬住了董婴，她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看着董婴那张脸，她又何尝不是拼命在忍？

  此时董婴便开始说起正题：“殿下，今日您在林中执意要去狩猎——”

  “董将军！”

  魏念晚厉声将其打断，化被动为主动道：“既然将军提起此事，有些话我便不得不问上一句。听闻今日你与殿下在林中相持不下，突遇蜂袭，将军竟带着一众禁卫作鸟兽散，置殿下的安危于不顾。可有此事？！”

  她素掌在案上用力一拍，豁然从椅中弹起，威势迫人：“将军可知圣上派你来护送璟王殿下入吴，是何等的信任于你？可今日不过是一窝蜂，便将你们全给吓跑了！他日若是有敌军来袭，你们是不是还会将殿下拱手给献出去？！”

  董婴陡然一惊，明明自己才是战功赫赫的将军，可竟被一名女子的气势给震慑到。

  他尽量为自己分辨：“若是敌军来袭，末将必会以命相抗护殿下周全！可今日蜂袭实属突然，末将毫无防备，殿下如今也看到了，末将浑身都被那些马蜂蛰肿……”

  “蜂针再毒，能厉害得过敌军的刀枪剑戟？董将军一身盔甲尚且抱头鼠窜，可想过殿下当时仅有一身罗袍？！”

  董婴被魏念晚噎得说不出话来，偏偏她的话占着理，他确实理亏，没什么能顶嘴的。

  魏念晚惯会察言辨色，自是看出了董婴的心虚。不禁暗喜女傅这个身份还真是好用。

  当初为了复仇，她努力让自己适应扮演各种角色，是以不论是威严的，柔婉的，咄咄逼人的，楚楚可怜的，她都手到擒来。只要给她足够大的戏台，她便能出色完成任何一出戏码。

  一旁的萧誉看着这幕，私心里亦是同样的震惊，此前他竟不知这小娘子有此等唬人的本事，可以反将对方一军。同时他也不知，董婴是如此的色厉内荏！

  董婴人高马大地立在当屋，一直缄默不言。魏念晚便乘胜追击：“怎么，董将军这是还觉得自己没错？”

  踌躇了半晌，董婴终是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今日实属末将失职，还请殿下重重责罚！”

  “罢了，不过是一群马蜂，也没酿成什么大祸，重罚就免了吧。”萧誉状似宽仁地和着稀泥，这让董婴悬着的一颗心落了落。

  然而堪堪落下，就听萧誉又说了下去：“不过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董将军就自领二十鞭小惩大诫吧。”

  董婴的心豁然一沉，二十鞭，那他身上真是没什么好肉了，除了被马蜂蛰的，就是被军鞭抽的。

  不过罪是他自己说要领的，眼下也只能谢恩。他将头重重叩在地上，“末将领命。”

  董婴退出去后，魏念晚便揭去了头上的帷帽，发现萧誉正奇怪的看着自己。萧誉眼中清光灼灼，既有惊喜，亦有敬佩。

  “殿下，怎么了？”

  “师傅果真厉害，我之前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竟将师傅安排去了浣衣局。”他语带些许懊悔。

  “哎，哪里哪里~”魏念晚一边隐隐得意，一边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再说这会儿没外人在，殿下叫我师傅真是折煞我了。”

  萧誉微微颔首赞同：“那我还是唤你晚姐姐好了。”

  “晚姐姐。”

  “晚姐姐。”

  萧誉连着唤了两遍，嘴里噙着一丝笑，眼神玩味，竟像在逗弄个小孩子一般。

  魏念晚不禁蹙起了眉，她是想让他唤自己一声姐姐，可也是后面有话要说时。只这样干巴巴地一声声唤着，倒叫人有些浑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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