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绥卿究竟动用了什么手段逼供，在座的无人知晓，只是被他带回来的老太医突然变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招，我什么都招！”老太医声音颤抖着说完，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也不知是跪的梁国人，还是吴国人。

  “是谁给你们四皇子下的毒？”陆绥卿低头抿了一口热茶，嘴里的腔调却依旧是冷若冰霜：“将你先前招认过的事情，再对着所有人说一遍。”

  “是、是……”老太医为难地看了一圈儿堂上的众人，目光带过三位吴国将军时有一瞬的后悔。

  可随着陆绥卿将手里茶碗重重镇在桌上，发出“咔嚓”一声响，老太医应声打了个寒颤，先前的恐惧再次笼上他的心头，他便不再犹豫，大声说道：“是皇后！是我们吴国的皇后！”

  “你放屁！”郭将军厚掌往桌上用力一拍，人腾的站了起来，怒目瞪着老太医：“皇后娘娘可是四殿下的亲姨母，怎会害他？！”

  另两位副将也纷纷道是，认为老太医定是受了陆绥卿的威胁，信口开河。

  “几位将军稍安勿躁，且听他把话说完。”陆绥卿老神在在地坐在圈背椅里，目光扫过三人时半点也没有将他们当一回事，三位身穿铠甲的吴国将军，在他眼里却只如一堆蝼蚁杂草。

  赵明权也赶紧出来劝和：“是啊郭将军，不管如何还是先听人把话说完吧。”

  郭将军消了消火，总算又坐回椅中。另外两名副将自然以他马首是瞻，跟着也坐回椅中，看看这老太医还能说出什么让人惊掉下巴的故事来。

  既然话已经说破了，宫闺秘辛摆上了台面儿来说，老太医便再无遮掩，一五一十将皇后威逼利诱他的事说了出来，且此事并非只有他一人知晓，太医局内凡是为四皇子请过平安脉的人，无人不知四皇子早已中了毒。

  他们畏惧皇后娘娘，不敢将此事捅破，便只能常配一些滋养的药给四皇子吃。所幸那些毒是慢性毒，除了会让四皇子身体慢慢产生变化外，并不会要了他的命。

  老太医说得有理有据，且供出了不少知情者的名字，三位将军一时也难判断他所言是真是假。这消息委实太过惊人，让人难以置信。

  “你方才说的四皇子身子在慢慢产生变化，是指如何变化？”郭将军这回提出质问时，已无先前的怒气，整个人冷静了不少。

  事到如今已没什么不能说的了，老太医如实道：“诸位将军回回见四皇子时，四皇子都是头戴帷帽，不以真面目示人，难道诸位就没引起过怀疑？其实四皇子他……早已不算男儿了。”

  “不算男儿？”三位将军异口同声，瞪大着双眼，“这是何意？”

  “皇后娘娘给四皇子所下之毒，乃是能叫人慢慢失去男子特征的药。最先会让肌肤变得细腻白嫰，之后胡须便消失不见，再之后……阳事萎缩不可再行人事。随着积毒愈深，阳刚之气越来越弱，阴柔之气则越来越盛，就会变得阴阳同体，雌雄莫辨。”

  三位将军面面相觑，皆是面色难堪。郭将军想反驳太医的说辞，尤其是在这些梁国人面前，可偏偏老太医所说的，与事实皆能呼应。

  四皇子此前总以风疹为由，戴着帷帽出门，可后来许多人便发现即便是在无风的室内，四皇子亦会戴着那顶帷帽，就连睡觉时也要带着半副面具。

  如今想来，难怪时不时四皇子身边便有女使被处死，想来是看到了不应该看的。

  郭将军合上眼，默默叹了一口气，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真相竟会是这样！

  再睁眼时，郭将军的内心已然接受了这个现实。只是副将却仍有一事想不通：“大哥，皇后娘娘为何要这样做，她可是四殿下的亲姨母啊！”

  郭将军再次叹气，道：“姨甥再亲，又岂会亲得过母子？太子尚幼，皇后娘娘这是在为太子扫清道路啊……”

  两位副将明了，可腔子里的努气却是无地发泄，最后恨恨地跟着郭将军离开。

  吴国人离开，堂内的气氛骤然松弛了许多，赵明权抬袖揩拭额角的汗珠，万分庆幸地道：“这次得亏有陆大人在，不然今日之事便要难以善了了！”

  陆绥卿却也不肯揽功，反倒恭维起魏念晚来：“其实这得多谢魏女傅，若不是魏女傅在给他们四皇子治疗时留下后手，只凭那名太医之言，也难令他们信服。”

  萧誉看了眼陆绥卿，目光很是冷漠。但随后将目光移到魏念晚的身上时，却变得柔情款款。

  魏念晚不同他假客套，只一脸满意地道：“虽说他们这些武将未必喜欢搅合进前朝后宫的纷争，但这次也由不得他们了。若是不将此事如实禀报吴帝，便是他们护送四皇子不利，一家老小的项上人头怕是要保不住了。想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唯一的办法便是如实上报，请吴帝废后。”

  正说到这儿，陆绥卿突然抬了抬胳膊，示意魏念晚收口。这时魏念晚才注意到门外有人影晃动，赵明权便隔着门问：“什么人？”

  “大人，是下官。下官得知府内起火，便急匆匆赶来，所幸看到火已扑灭。”

  魏念晚眼皮一跳，这声音是陆无修。

  陆无修接着道：“既然人无碍，那下官就先告退了，不打扰大人与璟王殿下。”说罢，人影便转身作势要走。

  魏念晚急唤一声：“等下！”人已朝着门走了过去。

  陆无修本想下去帮忙处理灾后事宜，突然见有人开了门，且还是璟王殿下的那位女傅，不由有些纳罕：“魏女傅，可是有何事找在下？”

  “正是！”魏念晚不由分说便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拉着大步往一边走去：“请陆别驾随我去见一个人！”

  “人？什么人？”陆无修被她拉得有些跌跌撞撞，一头雾水。

  魏念晚半刻也不停步，只道：“故人。”

  说罢，又觉得不够准确，自己纠正自己道：“应当算是亲人！”

  陆无修更加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如今还活在世上的亲人，不就只有陆绥卿一人了么？假若算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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