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

  小野听完艾米讲完最近几日的情况，吩咐几人往后要将后院各道工序隔离开来。磨粉的活还是交给外面喊过来的小媳妇儿，但艾米发放药材的时候，最少要两种药方同时发，再者便是所有的药粉磨好以后都得先入库房，由珍妮和安吉拉在库房内，按方子配比混合以后，再交给下一道工序去制作，这样便能保证旁人猜不出药方和用量来。

  现在三个丫鬟都熟知了铺子里这些药材，珍妮更是一闻便能叫出名字来，小野看她们成长得这样快，心情也是好了许多，便跟艾米说到账上支些银子，给每个人都再做身新衣裳，买几样新首饰。

  晚上，牛婶又把小野背回了半山腰，顺带着把她常用的衣物用品也都带了上去。小野知道这是洛名傲的意思，便也不吭声，反正牛婶把她放哪张床上，她便在哪儿睡觉。

  次日，王瑞阳换了方子，看小野不像往常那样眼神灵动，笑意盈盈的，似乎有些心事，便问道：“有什么难处的话，跟我说说看？”

  “没有，只是在想药铺的事。”小野随口说道。

  “药铺有什么事？”

  “我想以后开个药坊。药铺这样小打小闹又辛苦，又赚不到多少银钱。”小野收回了神，正色说道。这是她很久以前便想好的事情，只是一直在等机会。

  “可想好了？”王瑞阳没想到小野想的是这么个大事，便接着问道。

  “快了，我一直有这个打算的。”见王瑞阳一脸关切，她也笑了一下，道：“要不要合伙来做？”

  “那自然是要的，”王瑞阳笑道，“你需要什么，跟我讲，我若是没法子，子达总有的。”王瑞阳有钱，若真是生意上的事，还是林子达更内行些。不过他也不想错过这个事情，别的不说，曹姑娘想做什么事，他哪能不帮衬着。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时机成熟了，咱们就搞个药坊，专做药丸，卖给药行，这样我可以专心制药，不用去管卖药的事了。”小野本就一直在想这事儿不能自己一个人干，总得拉合伙的，王瑞阳确实算个不错的资方，可以一起干。

  就是这事儿，还得先看看师父和洛名傲那边的态度才行。

  两人把大事聊完了，小野话锋一转，问道：“瑞阳哥，你说，为什么有些人会不要命地去做一些看起来根本没有必要送命的事？”

  王瑞阳见她问得认真，便也略加思索，认真答道：“为了情义，为了道义，为了欲望，都有可能。不过更多的，可能是没有选择。”

  “你是大夫，自然觉得人命最大，可在旁人眼中，人命是分贵贱的。不过，对我们自己来说，命确实是最贵重的。”

  “嗯……确实是。只有天地才以万物为刍狗，凡人都会因亲疏远近而不能一视同仁，人性如此，我也只能自求多福了。”小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活着不容易。”

  “你若是想做什么，想法子做成便是，若是碰到难处，不是还有我吗。小小年纪怎的就有了这般老气横秋的口气！”王瑞阳笑道。

  “呵呵，瑞阳哥说得对！”谁说不是呢，抓到什么牌，那就怎么打吧。

  -

  进了八月，秋老虎放肆发威了。

  客堂里中了暑气的信众越来越多了，曹氏药铺又出一个新药叫藿香正气丸，气味芬芳，入口回甘，对苦夏之症诸于头痛身重、胸闷腹胀、恶寒发热等极为有效。

  这个正气丸比曹氏药铺的其他药丸子都要小，却在天长观的客堂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几名腹泻不止的信众服用后，立竿见影，惹得一大群人涌进了曹氏药铺，每日的备货总是早早卖空。

  小野照例让牛婶领了一些，带到后院备着。

  洛名傲身上和腿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又开始日日外出奔波，本就不算白皙的脸庞已经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天气太热，小野每日去诊室客堂转一圈便是一身汗，便叫安吉拉取些佩兰熬好水，给自己泡澡用。她想歇在小院里，只不过每日沐浴过后，牛婶便会背她上山。

  不仅如此，有时候她在诊室待得久一点，或者跟王瑞阳多说了几句话，牛婶也会提醒她该走了。

  小野苦笑，见牛婶每天也是汗湿衣背，便自觉尽量在这后院待着，除了看书，便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试制些药丸，除非有人寻诊，她基本就不出门了。需要什么，也只打发牛婶下山去取，慢慢的把家当和活计都搬上了山。

  这天傍晚，洛名傲带着人刚一进门，她便觉着他们几个的脸色红得不太正常。

  待洛名傲一进屋，她便跟了进去，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滚烫，再摸后背，却没有汗，人也不似往常那般精神，她赶紧让人歇下，自己跑去从厨房取来一只瓷碗，扒了他的上衣，蘸了点凉水，便开始拿碗刮他的后背。

  果不其然，几下便起了一大片的红点子。

  洛名傲趴在床上，有点痛，也有点享受。

  他不舒服，都不需要自己讲，小野便看出来了。

  这让他心情大好。

  小野给他刮完后背，让他翻过身来，顺着他两条胳膊上精壮有力的肌肉曲线，又刮出两道深红的印子，末了还给他吃了一颗药。待他起身时，只感觉乏了一天的身子轻松了许多。

  小野脑门上微微有些汗，湿了的头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洛名傲伸出手给她拨了一下，又一把将人拉进自己怀里搂住。

  自从他身子痊愈，小野便不用再夜夜等着给他扎针，每日都是早早歇下。他这几日忙着外头的事务，时常回来得晚了，两人便面都碰不着，他只能从牛婶的汇报中知道她今日干了什么，见了谁，也知道了她心思有些低沉，不再像往常那样爱说爱笑了。

  此刻搂着她，他是想哄哄她。

  但小野只僵硬地站着，既不推开他，也不回应他，他便又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便开口道：“你若是想开药坊，便去开吧。”

  小野的脸贴在他胸前，羽睫扑闪几下，刷得洛名傲的心软成一汪水，一天的疲惫都烟消云散，所有的繁杂琐事都不复存在，只剩下怀中这个香香软软的小人儿了。

  小野抬起头，她眼尾有些红，似是带着点鼻音，说道：“我以为你以后都要这样关着我。”

  “不是要关着你。”洛名傲最怕见她眼中噙泪，温声说道。“本王只是心悦于你，不舍得你辛劳。”

  “可是，我心悦赚银子。不出去我都赚不着银子了。”小野知道他这个时候是最好说话的时候，便小声说了一句。

  洛名傲被逗笑了，把她抱起来，让她平视着自己，说道：“说的什么浑话，你不心悦本王，却要心悦那些俗物，不怕本王罚你么？”

  “怕是怕的，可是怕也不能说假话啊……”小野依旧声音小小的，见洛名傲脸色又冷下来了，她便伸手去摸洛名傲的脸，“我是个俗人，自然心悦俗物。我不但贪财，还好色呢～殿下怎么生得这般好看……”

  洛名傲的脸色，也就冷了一下，这会子他是真的被狠狠地取悦到了，便一手搂紧了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后颈，头一偏，滚热的双唇便啜上了她的小嘴。

  小野双手乱扑，将他推开，有些慌张地说道：“殿下，我，我还小呢……”

  “你快及笄了。”洛名傲身体里的小火苗刚刚点着，正呼呼乱窜就被打断，语气有些不悦。

  “那也得等我长大一点……”小野说道，有点后悔刚才自己为啥要撩他。

  “你也知道自己小，这么小却整日想着银子。”洛名傲见她有些脸红，甚是可爱，心也软了几分。

  “是是是，殿下说得对。只是眼下，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何事比本王还重要？”洛名傲的火苗化作了火气，不再往下走，又开始噌噌往上冒。

  “殿下，我刚才见大家回来的时候，肖十一他们都和您一样，有中暑之症，师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不要教他们如何施治吗？”小野赶紧搬出眼皮子底下的正事。

  洛名傲果然把火气压了下去，将她放了下来，说道：“你教他们便可，不用亲自动手。”

  “是，正好我也累了，不想动手了。”小野又露出了些许得逞的笑容，说道。

  当然不会亲自动手。她只是将那十来号人喊到院子里，让他们都脱了上衣，两两一组，拿着瓷碗互刮。她则站在一旁背着手，绕过来绕过去，看这些壮实的肌肉男，时不时地指点一下各人的手法。

  洛名傲亲口说了可以开药坊，小野便像活过来了一般，兴致高了许多，早上也不再赖床，一大早就起床来练起了八段锦。

  药坊自然不是说开就能开的，得先筹划妥当。她现在兴致勃勃，想先做点什么。

  看洛名傲一早又下山去了，她便写了个方子，让牛婶去找艾米拿药上来，自己则挽起袖子，满头大汗地磨起药粉来。

  她先是磨了些薄荷、朱砂和冰片，又将剩下的十余味药放在一块磨，牛婶帮她洗好衣裳，正在纳闷姑娘怎么忽地变得这么勤快了，便听她娇声在喊：“婶儿，我磨不动了，快来帮帮我啊！”

  “嗯，我来。”牛婶笑着应道。

  这才是牛婶认识的那个曹姑娘。

  忙活了大半天，两人做出了两碗细细的小丸。小野捏了一粒放入嘴中，甜中带酸，含了一会又微微有些苦，成了。

  洛名傲今天回来得比较早，一进屋便先沐浴更衣，洗完身上清爽了许多，他穿着中衣走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披上夏衫，小野便兴冲冲地进来献宝：“殿下，看看我做的人丹！”

  她见惯了洛名傲穿中衣的样子，未发觉有什么不对劲，哑奴却悄悄地退了出去，将门带上了。

  洛名傲嘴角带笑，问道：“这有何用处？”

  “嗯，醒暑开窍最好用啦！”小野眉眼都是笑，半是邀功半是讨好。心想只要不拦着我开药坊，别说是做碗人丹，你就是要仙丹我也会想法子给你搓一碗的。

  她将碗放在桌几上，捏了一粒，举起手就往洛名傲嘴里喂，洛名傲伸手捉住她的手，笑着道：“你是真的半点规矩都不知晓么，随便什么东西都往本王嘴里送，那是要砍头的。”

  “我跟牛婶做了一天的好东西呢，你不吃，我吃。”小野不以为意，转手就喂进了自己嘴里。

  洛名傲脸上笑意更深，将她搅住，道：“你这般随意便闯入男子房内，可曾想过别人会怎么想？”

  小野一怔，不由得想往后退一步，腰身却被洛名傲搂得死死的，她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气，觉得自己脸上又开始发烫：我一想拉近关系，你就又来考验姐姐啊。

  洛名傲见她不说话了，一手托住了她的后颈，让她仰头看着自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道：“我现在想尝尝人丹的味道了。”

  说完，他自己那张俊朗无比的脸也红了，小野只觉得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只得双手撑在眼前坚实的胸膛上，试图让自己离他远一点，心中大喊：又帅又狠又会撩，老天，这谁顶得住啊！

  可她还是得顶住，毕竟，这具身子还未成年呐。

  好在洛名傲只是轻轻地啜了几下她的脸，院里便传来了秋道长的声音，趁洛名傲稍一愣神，她逃也似的跑了。

  小野回了屋，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又做了几个深呼吸，觉得自己脸上不烫了，才出门来去寻师父。

  美色固然吸引人，但眼下还是银子更靠得住些，人生嘛，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重点，不能抓错了。

  药坊的事，她想找师父商量一下细则。

  小野最近每日早睡晚起，也不怎么下山去，碰到秋道长的次数就少了些，她用油纸包了一些人丹，寻去了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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