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境中的回忆场景突然一暗，像是突然关了灯。

  赵雪更显空灵的声音在王默耳边响起。

  ‘这里很漂亮，我们一定要经常来银沙滩。’

  “银沙滩......”

  ‘剧团招了新人，的确有点压力，但我在舞台上是不会认输的。’

  “跳舞......”

  ‘有了另一半是很高兴的事情，为什么在跳舞事业上需要退后？’

  “为什么？”

  赵雪的声音很平淡。

  王默和罗丽都看不到周围的情景，她们好像还在沙滩上，但又好像被赵雪的声音带到了别的地方。

  这些记忆都不够深刻，对赵雪而言是疑惑，却不是人生转折点，所以没有过多停留便不见了。

  因为他人对她的评价，改变不了她对舞蹈的热爱。

  所以一切又自然而然进行下去。

  赵雪怀孕了。

  ‘这个孩子应该叫什么名字呢？’

  “银沙。”赵雪好像在回答着自己。

  不会回答别人，无力交流的她回答着自己的声音。

  ‘银沙，晚上和爸爸一定要看电视，妈妈会出现在电视上。’

  “......”

  赵雪的声音没有响起，但是他们又一次出现在沙滩上，封医生抱着孩子，他们又拍了一张照片。

  罗丽瞅准时机，抬手再次提取那份爱意，看着手中收集到的第三颗爱心，她说道：“心中发着光的地方，真亮眼，太阳下的银沙滩真的很美。”

  王默也点头，但她没有说话，怕自己的声音惊扰了这种美好的平静。

  内心高天之上的‘灯光’再次关闭，她们回到回到舞台前，只是这次在舞台上的赵雪年轻了不少。

  而且不给人缓和接受的机会，赵雪已经开始了她的第一次登台表演，在这里她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意义。

  跳舞，永不停息的跳舞。

  赵雪那双为了追逐梦想而闪闪发光的眼睛，落在前方，落在王默和罗丽的身上。然后她优雅的身形停止了，停在一个与赵雪床头娃娃一样的姿势。

  刚才还明亮的舞台慢慢暗下，只留下‘赵雪娃娃’，她的腿突然断开，就如那个破碎的娃娃一样，那条短腿被黑暗笼罩吞噬。

  王默倒吸了一口气，没说话。

  罗丽还是很冷静的，她走近，呼唤了一句，“赵雪。”

  她抬手将三份收集的爱意拿出，“即便这些是过去，但爱不会被遗忘，你只是将它埋藏的太深，落了些灰尘，但你不曾丢失这些。”

  罗丽温柔的笑着，将三颗爱心推向‘赵雪娃娃’，问道：“你想要再次跳舞吗？”

  “这里就是你的舞台，相信自己是完整的，你还可以跳舞，让你的心中的自己重新舒展身体吧。”

  三份爱意散发着温柔和热烈的温度。

  爱心映照在‘赵雪娃娃’的眼中，她的人生转折点只有两个，最深厚的感情便是对跳舞的热爱，其次是对丈夫和孩子的爱。

  一个转折点让她坚定一个人，一个转折点让她接受其他人。

  她因热爱生出执念，便不得不为之受苦。

  “你说要跳舞跳到跳不动了才停止。那就把完美的、不完美的、你的一切，都送给舞蹈。无论任何模样的你，舞蹈都在那里等你演绎呢。”

  罗丽说着，抬手一挥，黑暗中，那条断腿散发出点点荧光，向所有看到它的人昭示自己的存在。

  王默感受到周围的流动，冷热交替，在内心空间存在的如泥潭一般的黑色粘质不断跟随着赵雪的心而旋转撕扯。

  王默看向罗丽，轻声说道：“我感觉有些不安。”

  罗丽点头肯定王默的想法，“因为调动热爱摆脱抑郁的情感，但还没有削弱狂躁的情感，我们才做到三分之一。”

  “但很快了，就看这一会。”罗丽对王默点了一下头，然后又将目光放回赵雪身上，惊喜道：“她可以活动了。”

  赵雪娃娃僵硬的双臂慢慢垂落，她只有一条腿支撑，却稳定的站在那里，她目光沉沉，紧盯着黑暗中的残缺，“完美的，不完美的......”

  她还在犹豫。

  王默见状出声试探的说道：“赵雪阿姨，你知道残奥会吗？”

  不少人知道奥运会，便会顺带了解残奥会。

  有人说，奥运会见证人类最强的身体力量，残奥会见证人类最强的精神品质。

  “哪怕我并不了解芭蕾，但看到你跳舞的时候，我能感受到那种同样的力量。”王默认真的说着，周围出现几个身影，她心中所想的人物投影。

  罗丽眸中一亮，然后暗暗的鼓励王默继续说下去。

  哪怕她和王默一起看过奥运会，还有即将举行而传消息的残运会，但她都没有将这些联系到一起。

  而且，王默提起的这个例子真是太好了。

  将事实放在那里，便会让一些人不再感到迷茫和孤独。

  “这样也可以继续下去吗？”赵雪低声说着，险些让人听不见。

  但猛然间，她的言语激烈起来，双手捂着头，“不，不可以，我没有腿，我这么失败，我跳不了，我的芭蕾舞不会完美了！”

  罗丽看着周围的光线猛然刺眼起来，让一切都白茫茫的，她抬手挡了挡，和王默头抵着头。

  王默紧张的闭起眼睛，焦急说道：“赵雪阿姨，芭蕾舞一直都存在你的心里，没有人能阻挡你跳下去。你说过，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都不能阻止你。”

  罗丽也出声提醒着，“赵雪，在你登台的那一刻起，你才将跳舞视作生命。它占据你的一生，但不是绝对，你的人生也没有被毁掉。”

  她继续说着，稍微稳定住周围，“你的家人没有抛弃你，他们在寻找恢复你的方法。你也因为家人而停留，没有因对舞蹈的执念而直接自毁。”

  赵雪从没有坚持过自杀，她这只断了线的风筝，在不知不觉间被两条细线牵住。

  热爱唤醒沉郁在泥潭的心，牵绊拉扯疯飞的风筝。

  三颗心散入空间，在黑暗与光明之中，地上的断腿化作白色的羽毛飞向赵雪。

  赵雪只感觉她的腿一阵剧痛，羽毛接在她腿部的断裂处，重新化作她的腿，带着难以忍受的生长痒意。

  像是新生和苦难的结合，痛苦和快乐交织着，她忍不住哭出声。

  罗丽感受着周围清净许多，只是坐落在前方的舞台还有些虚幻，但‘赵雪娃娃’是完全的新生。

  她坚定的站在那里，完全承受住这份痛苦，没有半途而废。

  她还是想跳舞，她想挑战不可能。

  见情况不再需要她们，而且病房里也来了人，是封医生悄悄地来看妻子。

  王默和罗丽的身影便化作两道光消失在赵雪的内心世界。

  至于赵雪还显混沌的心境，这不能着急带来剧变，只是这点变化都需要留给赵雪时间去适应。

  而且只要有了那个娃娃，赵雪也可以坚定下来。

  出了病房里，王默和罗丽刚跳出窗台，来到医院绿化带的某处，刚喘口气就看到静站在树荫下的封银沙。

  他正时不时张望一下王默出来时的窗口，也是赵雪所在的病房。

  虽然他看不真切，但他一早就等候在这里了。即便他这个年纪和个头是大人眼中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但他也是人，也有肉做的心。

  王默和罗丽互视一眼。

  是对母亲的挂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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