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

  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玉玺宫门外，等候多时的小太监立刻是俯下了身子。

  “姜大人，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劳烦公公带路了。”姜小白跟随着小太监的步伐，走进了宫中。

  此时，玉玺宫门外，还站着一个须发微白，略显佝偻的身影，看姜小白走来，远远地拱了拱手。

  “姜大人。”

  “袁大人。”姜小白也十分客气，毕竟面前这位乃是大梁朝兵部尚书，袁焕。

  这个时候袁焕出现在玉玺宫外，想必是有军机要事禀报了。

  就在这时，严公公推门走了出来。

  “两位大人，陛下有宣，请吧。”

  玉玺宫中炉火摇曳，珠帘静谧，空气中弥漫着沉香带来的袅袅烟气。

  “说吧，请奏何事，姜小白先说。”珠帘后边，传来大梁天子的声音。

  “回陛下，今夜于城外运河码头，再次查获一船军火，内有鸟铳与虎蹲炮等制式火器。”

  姜小白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却很重。

  可珠帘后却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句，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而是问道：“你拦下来了？”

  “回陛下，微臣并未阻拦，还请陛下责罚。”姜小白缓缓跪在地上，一副请罪的模样。

  站在一旁的袁焕挑了挑眉。

  私自贩卖制式火器，这貌似不是自己应该听的啊。

  “为什么不阻拦？”珠帘后的人问道。

  “因为陛下并未阻拦。”

  “你倒是理直气壮。”大梁天子笑了。

  这就是他最喜欢的臣子，聪明，懂事，不僭越，事事为自己着想，且从不在自己面前隐瞒那些小心思。

  “朕的这个儿子很聪明，他知道朕想要的是什么，你们说，宁王，适不适合做太子呀？”忽然，大梁天子说道。

  一旁的严公公和袁焕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听到的模样。

  这是啥，这就是个送命题啊！

  古往今来，陷入夺嫡之争，有哪个能落得好下场，还让发表评论，这不是挖好了坑让自己跳吗？

  而且自从信王被下诏狱之后，如今的宁王可以说是如日中天，又是嫡长子。

  只是如今陛下身体还算康健，大家都还在观望，没有第一时间站队罢了。

  不过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大梁的太子之位，恐怕非宁王殿下莫属。

  见三人都不说话，珠帘后的声音再次响起：

  “朕让你们说，那就说便是了，诸位都是我大梁的能臣公卿，现在，讨论的也是大梁的国事。”

  好吧，现在看来这坑是不得不跳了。

  “大伴，你与我最为亲近，你觉得宁王，适不适合做这个太子？”

  严公公闻言愣了一下，连忙跪下，语气慌张：

  “回圣上，臣只是一介宦官，万万不敢干预朝政！”

  “哎，只是你我之间的讨论，怎能叫干预朝政，放心，今夜之后，没人会记得此事。”

  严公公跪在地上，那叫一个冷汗直流。

  但圣上都如此表态，看来今天不说是不成了。

  沉默了片刻之后，严公公才说道：

  “回圣上，老奴觉得宁王殿下无论行事仪态，都颇有帝王之姿，与圣上年轻时有几分相像，故而当得起太子之位。”

  对于严公公的话，大梁天子并未点评，而是继续问道：

  “袁焕，你觉得呢？”

  袁焕愣了一下，也跪在了地上，说道：“回圣上，严公公的意思与老臣一样。”

  行吧，你敢问，我就敢摆烂，反正要背锅，也要一起背。

  对于袁焕的回答，大梁天子明显不太满意。

  “姜小白，你呢？行了，别跪着了，都起来说话吧。”

  三人这才缓缓起身。

  袁焕看向姜小白的目光中充满了深意。

  什么意思，自己和严公公此前答话的时候都跪地好好地，到了姜小白，就让站起来了。

  圣上对于姜小白的宠爱，不一般啊。

  姜小白站在原地，思虑了片刻后，才认真回答道：“回圣上，微臣觉得，宁王适合。”

  “嗯？”大梁天子对姜小白的回答似乎感到意外，“说说理由。”

  “理由有三。”

  “其一，宁王殿下虽然行事不择手段，置骨肉亲情于不顾，但成大事者向来不拘小节，何况皇位之争，此事足以说明宁王心智谋略凌驾于诸皇子之上。”

  这讲的自然是宁王收服血刀门，并将贩卖军火一事嫁祸到信王头上的事情。

  “其二，古来立长不立贤，而今诸位公卿大臣皆有心向宁王之意，是谓众望所归。”

  “其三，其实陛下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若陛下无法绝望，臣有一议，可让宁王殿下代理朝政，是否有帝王之能，一试便知。”

  姜小白的话说完之后，整个玉玺宫内安静了许久。

  而后，珠帘内响起掌声。

  “爱卿此议，妙，好了，太子之事就到此处，袁大人，有何要事，奏报吧。”

  袁焕也是松了口气，连忙说道：“回陛下，紧急军情，西北回鹘突然作乱，诸位地方大臣被杀。”

  “西北也乱了……”珠帘后响起一声叹息，“南方呢，可还安定？”

  “回陛下，南方还算安定。”

  玉玺宫内的气氛更加沉重了。

  如今的大梁，风雨飘摇。

  刚经历了镇东王的叛乱，又遇见了北方蛮戎的进攻，现在西北回鹘又作乱，一旦处理不好，整个国家都有可能被倾覆。

  但，大梁并不是第一次遇见如此艰难的时刻了。

  姜小白回到北镇抚司的时候，夜幕深沉，但大堂内依旧灯火通明。

  刚坐下，角落中便走出来一人。

  是信王。

  “此次入宫，父皇可曾提起过我？”信王问道。

  姜小白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茶水：“不曾提起过。”

  信王脸上的表情瞬间暗淡，有些愤怒的说道：“父皇明知道那件事是朱明照所为，为何还要如此对我！”

  朱明照，便是宁王的名字。

  “今日，陛下问我，可否立宁王殿下为太子。”

  “你怎么说？”

  “我说，可以，而且我还建议陛下，可让宁王殿下先代理朝政，试试是否有帝王之能。”

  杯中的茶水冰凉，但姜小白却喝的很有味道。

  “你，你怎么能如此说，这朱明照若是代理朝政，那朝中大臣岂不是皆向着他，我就再无翻身机会了，姜大人，你不是说会极力帮我夺得太子之位的吗？为何要如此说啊。”

  信王明显着急了起来。

  但姜小白却是不急不慢地放下手中的杯盏，看着对方的眼睛，认真说道：

  “信王殿下，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如此着急。”

  “想要把一个人丢下深渊的方式其实很简单，就是把他抬到足够高的位置，因为到了那个位置，他的身边，将都是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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