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十二点半。

  蓝淼在路上简单吃了饭，此时已经到达了华仁医院。

  即使不是节假日，这里依旧人满为患，闹哄哄一片，很多仪器摆在墙边，不少人扫着二维码，排队操作。

  嘟囔声与支付的声音不断。

  不过，并没有丝毫被破坏的痕迹，一切安好，那昨晚的几头怪犬，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平静地穿过人流，走到前台，翻出了泛黄的照片，递给工作人员，“帮我查查，她是这里的病人吗？”

  “先生，你是她的家属吗？”工作人员接过照片，看了看心中感觉有些奇怪，有意无意地询问。

  “不是。”

  “抱歉先生，医院有规定，我们不能透露……”

  “一千。”

  “咳咳，我是个有原则的人，很多事情金钱是解决不了的，世界并非全是利益与买卖关系，我认为……”

  “两千。”

  “好吧，公子，等我查查。”

  工作人员说着，自然接过钱存进兜里，她一边敲着键盘，一边盯着电脑屏幕，“近年来，并没有这位女孩的资料。”

  “那帮我查查其它医院的。”

  “查过，也都没有。”

  “知道了。”蓝淼听后皱了皱眉，他接回硬质照片，心中正在思索，却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不小的动静——

  “医生，没检查错吧！”一位青年正微倾着身子，着急忙慌地跟在一位医生背后，声音中夹着粗气。

  ——正是王路。

  “先生，我绝对说过几十遍了，没有没有，请您不要为难我了。”

  前方的医生停住步伐，面露浓浓无奈。

  “肺癌，还是晚期，可……”

  王路一脸急切，还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医生摆了摆手打断：

  “先生，我知道您急，但我的时间真得很不充沛，若是您再纠缠下去，会妨碍到其他病人的治疗。

  您的胸怀请放开，多为他们考虑。”

  医生叹了口气，他短短数句，便引起了围观的一群吃瓜群众的共鸣，他们议论纷纷地摇摇头，指指点点——

  “这人怎么这样，太不像话了！”

  “咦——看他小混混的打扮，一看就是胡搅蛮缠的人。”

  “儿子，你以后可千万别学他。”

  “嗯？妈妈，可爸爸若是没了，难道不应该难过嘛？”

  ……

  “爱治治，不治滚，一百万，百分之五十的机率。”白衣医生看了眼周围人群，不愿纠缠，亲切拍了拍王路的背，小声在他耳边道。

  远看，像是慰籍。

  王路的大脑仿佛被根刺狠扎，钻心的痛涌，他扫了眼不远处座椅上的苍桑背影，咬住牙，一时间没说话。

  “咳咳！大家请稍安勿躁，这段小插曲很快就会结束，相信这位先生也会想开。”

  然后，医生对着人群道，声音磁性中又仿佛带有温柔的魔力。

  “大家放心，我定会全心全力救治更多需要的人，也请你们祝福这位先生，让他从过激的情绪中走出，谢谢！”

  然后，那白色的身影鞠了个躬，诚恳而又朴实，引得不少人鼓掌称赞。

  “啪啪啪啪！！”

  这是掌声，清脆如铃的掌声，阵阵传入王路的双耳，他似失去了思绪，怔愣中又看向那个沧桑影。

  依旧沧桑，但，从不曾有哪怕一人为他鼓掌欢呼，包括自己。

  ……或许直到死。

  人群中。

  那位母亲看着眼前天使般的白衣，随众人一起鼓掌，连连赞叹，随即低头将目光转向儿子，询问道：

  “我家儿子以前不是常说，梦想是当医生吗，医生好啊！看看，受人尊敬，还可以多与上层人士打交道。”

  周身的人听她这么说，也是附和点头，感慨地插嘴，有一句没一句——

  “对啊，医生确实好，工资和待遇都不错。”

  “找对象也方便。”

  “工作保障还特别高。”

  “家里面生病，没准还能托关系。”

  ……

  “什么嘛！妈妈，我的理想明明是当医生，去救更多的人。”

  这位被众人注意的男孩扫了圈，他眼珠轻转，扯着妈妈的袖子小声嚷道，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闪亮的双眸犹如两颗黑宝石，单纯，天真，善良，亦或是其它什么……

  刹那间，所有人都呆愣住了，讨论的声音与鼓掌的声音渐退。

  慢慢人群散去，只余下一位母亲乐坏了的表情，她抚摸着男孩的头发，还余下一个肉嘟嘟的脸庞。

  他的眼睛中，是疑惑与不解？

  ——画面在无形回响。

  以及，诸多复杂与繁的心情，渗进了纯白的光亮的地板。

  “穷酸样。”

  另一边，白衣医生不动声色地擦了擦全身衣服，眼睛深处暗藏嫌弃，但脸上依旧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然后，他便缓缓走了，要去处理他刚才所言的“其它病人的治疗。”

  “儿，算了，咱们不治了。”身后，老王从不远处的凳子站起，那影子如同残树，他走近，拽了拽王路的手。

  其声音沙哑，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不行！老子早都说了，你死了谁踏妈照顾我！”

  王路几乎吼出来，他声音打着颤，眼球中攀着血丝。

  几个路过的人纷纷投来厌恶的目光。

  “唉，你母亲癌症晚期，七十五万，说救好的机率很大，结果人就没了，赔了三十万……”

  老王劝说着，他无奈叹了口气，干净明亮的地面，高大宽阔的天花板，似乎都与他格格不入。

  “何必赌这缥缈的概率，还要遭罪…我看不如……”

  “活着比啥都重要！”王路转过身，掐着自己的大腿，粗喘中立马驳回去。

  “你们只有一天的考虑时间，否则就排不上号了，好好想想吧。”

  几十米处，医生一直听着背后的动静，他开口，轻飘飘一句话传来。

  王路看着他，看着人群，看着这硕大整洁的医院，抿紧嘴，攥死了拳。

  老王闭上干枯的眼帘，布满沟壑的脸颊也映在光滑的地板，被来来往往的人群踩在脚下，模糊了。

  远处，蓝淼目睹了事件的全过程，同情与恻隐倒说不上，只是有些不舒服。

  前台，小孩，母亲，医生，众人……

  倒是和学校一样。

  老王平时老实憨厚，总是送给很多流浪汉流浪猫免费的食物，经常帮清洁工扫地，对自己这邻居也非常照顾——

  送早餐，春节串门拜年，从不询问成绩排名，倒是常关心自己逃学的事。

  没想到，一声不吭的，病噩却是降临到了他头上，而且刀尖即将落下。

  想着，但少年也没有停留，也没有和两人相见，他直接走出医院门，带上兜帽，一人去前往花韵之菀。

  同时，他深思一番，在路上用通讯器联系小隐——

  “小隐，帮我调查个人。”

  “好，我刚从骨堆出来，现在正好没什么事。”

  没一会，便传来消息。

  蓝淼一边走，一边将泛黄照片拍下，发了过去。

  他刚才总是想不明白，李鹏辉说了，女儿得了癌症，那肯定要住在医院，但为什么会没有登记信息。

  总不会一直躺在家吧，但没人照顾，这明显不太现实。

  小隐回答得依旧很快，“给我一小时。”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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