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祈没有非要她说个什么来，见她确实疲惫，便笑了笑。

    起身抱着她，径直去了寝殿。

    萧奕祈的动作如行云如流水，走路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颠簸，让陆矜欢感到安心。

    但是这份安心只是暂时的，也是有条件的。

    只有她遵从皇帝的命令，按照他的想法来，那她自然能够安心。

    可要是她做不到这些，皇帝与她而言，那就便是悬崖，跨出一步，将会万劫不复，坠入深渊。

    萧奕祈把人安置在龙床上，他也顺势躺了下来。

    眉眼轻柔温润，“囡囡，快些困吧。”

    陆矜欢倒是没有再去想别的，因着她本就困乏，合上眼没一会儿，抛去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这是叫她意外的是，她一觉醒来，已然是三日之后了。

    她睁开眼一看，辛鸢便哭得好不可怜，整个人都低落了起来，毫无生气。

    满脸都是担心和憔悴。

    辛鸢察觉到陆矜欢的动静，眉眼都飞了起来，忙凑上前去服侍她。

    陆矜欢昏睡好几日，人都是头晕眼花的，只觉得腹内空空。

    一开口，便告诉辛鸢，“好饿啊。”

    “奴婢一直备着呢，就担心夫人醒来要吃的，这便去取来。”

    辛鸢说着便往后厨方向去了。

    红玉露种得知她醒了，便去找了李婆子来。

    一个同她讲话，一个认真地替她诊脉，倒是露种依旧不经事，也没见她如何，就开始滚眼泪珠子。

    红玉还是较为沉稳些，她让露种擦干净眼泪，去药房给陆矜欢熬汤药去。

    辛鸢这厢带着人上了吃食，又备下了洗漱的东西，将陆矜欢好一番收拾后。

    伺候她用了膳，而后几人因着辛鸢熬了许久，便让还换过一岗的红玉来服侍陆矜欢。

    等人都退下后，红玉忽然对她说道：“夫人为何又昏睡了这几日，让红玉实在不知该怎么好。”

    “像是辛鸢担心你，真真是寸步不离，若非我劝她，恐怕她早就熬不住了。”

    “夫人，这是怎的了，竟然会睡这么久。”

    陆矜欢的眼波微动，她轻轻道：“是我叫你们忧心了。”

    红玉皱着眉道：“夫人这话倒是不中听了。”

    “要是夫人心里藏着事儿，便也不能一直不说，总要同红玉讲一讲，以免心头闷着，容易生出病来，这病尤其是心病难医。”

    陆矜欢看着红玉脸上不似作假的忧心，她心里有些松动。

    红玉仍在说着，“陛下倒是每日夜里都来看夫人，李婆子给你诊脉，说是您郁结于心，气血堵塞，说是上了火。”

    “本应该为夫人去了这火热之气，只是您这肚子里还有孩子，不能随意施针，便作罢了。”

    陆矜欢闻言应了一声。

    她瞧见红玉脸上的表情，忽然又想起了金銮殿的那些事来。

    便告诉了红玉极为在意的哪一件，“皇后如今废除了，虽说还没有昭告天下，但王家这一遭定然会被打击到，这事很快就会尘埃落地。”

    红玉脸上的表情很快就愣住了，像是被这好事给砸懵了。

    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陆矜欢却笑了笑，“您莫非是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吧。”

    红玉整个人都有些抖动，她眼中的泪水瞬间汇集成大颗大颗的水珠子，滚落了下来。

    陆矜欢明显她这是激动和得偿所愿所致，将手中的绣帕递给她，好生劝慰了一番。

    过了好半晌，红玉终究还是忍不住靠在陆矜欢的肩头，哭了许久，要不是有绣帕在，恐怕她的衣衫都要被红玉打湿了。

    等她哭过之后，人也冷静下来，陆矜欢才和她讲道：“王家他们没了以往的风光，届时会被治罪，但你姐姐还有你家的事，也不会抬到人前来解决了。”

    红玉却轻轻地笑着，“其实能看到王家倒霉，我便已经觉得畅快了。”

    “王家那群恶人，终于有人来收拾他们了，这样好的结果，自然不能再强求别的了。”

    陆矜欢迟疑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又对她说道，“其实我也才知道，当年我父亲的事也是王家导致的，陛下如今已经给父亲翻案，对于我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但是我的心里却不这般好受，甚至没有我想的那般畅快，反而乱成一团，总是空空的，如今也没了个盼头，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了。”

    红玉仔细琢磨了一番陆矜欢这话，瞬间明显了些许，便开口问她，“夫人是觉得心愿已经达成，之后便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吗？”

    陆矜欢唇角带着几分苦涩，“可能是这样的罢，从前我总是看到离奇的故事讲，不人不鬼的怪物要报仇雪恨，化作了各种精怪去寻仇家，要达成所愿，可是一旦成功，便消失了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像是没有了牵挂，也不知前路该怎么走才好。”

    她认为现在的自己就是背负仇恨的怪物，她不惜一切代价，让自己卑贱道尘埃里，去勾引了皇帝，用自己身子勾得萧奕祈心里对她的怜惜和偏爱。

    陆矜欢就觉得自己是那不人不鬼的怪物，在暗地里行走，一步一步往光亮处怕，忽然见了光，有人告诉她是个人时，不是怪物，这时候，她也不知该怎么做。

    脑子里一片空白。

    红玉看到陆矜欢茫然的神色，便将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叹气道：“夫人有没有想过，您想要的是不是更多了呢？”

    她看着陆矜欢的脸上还有泪痕，便替她擦了擦，“夫人和红玉一般，几番波折才走到今日，我们经历的坎坷太多了，现在好了些，您自然要更加自在才是。”

    “便是有什么烦恼之事，等事情来了便说罢，人活一遭不能全是算计，总要舒坦些才是。”

    红玉怕陆矜欢想太多，将她的手一齐方才鼓起来的肚子上。

    “夫人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是您的血脉，您的阿弟又活着，你们也见过面了。”

    “为何想那样多，不想想还在的人，他们也是需要夫人的，这样的日子过去后，会越来越好的。”

    红玉的声音很轻很暖，她说话的速度也很慢，就如同在安慰一个懵懂的还同一般，被人欺负了只知道哭，不知接下来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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