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弥补在都护府造成的时间损失，他们压缩了睡眠，紧赶慢赶地朝石龙头进发。

  曲吉拿着地图，不断根据沿途的景物确定接下来要行进的方向。

  出了尘冷关，再往西南一直走，越来越荒凉。四周的景物已由青灰色的短草取代，再往后，连草都难见着，只露出一大块一大块的砾石地，像秃子头上生的疮。

  刚出关时还能碰见牵着牛羊的牧民，或是打扮怪异的异族人，后来，便只剩下他们。

  天空如此宽阔，大地如此广博，往前望是茫茫的一片，往后看也是茫茫的一片，真有“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的悲怆。

  偶有苍鹰低空掠过，看看几人几马何时断气，好让全家老小饱餐。

  杜金呈等人，自出关后好像丧失了话语机制，都沉默着，埋头向前。

  所幸在尘冷关时补充了些补给，香辣牛肉干，麻辣羊肉条，给惨淡的胃添了几分生气。

  小宝手上的黑线一直向上延伸，大家一刻也不敢多停留，就这样行过十来天。

  一日，曲吉指着地上细小的河流，道：“沿着这条河流逆而向上，就是石龙头。”

  此言一出，众人像被集体打了一针兴奋剂，都不觉昂首挺胸，精神抖擞。

  越至上游，水流越大，最后到了一处高地。

  这里得山势之便，有石头阻碍毒日，因此植被生长得倒是比别处茂盛。

  高地中有一湖，大约一个篮球场的大小，有点类似于沙漠中的海子。

  湖底有一些水草，像绿色的秀发，在水里招摇。

  拿来用手指沾了一点水，放入口中尝了一下。

  其他人早就喉头发干，嗓子冒烟，忙问道：“如何？”

  “荒漠湖泊，有点咸。”拿来咂吧咂吧嘴，如是说道。

  我还农夫山泉，有点甜呢。

  红包不放心，强忍着渴道：“我先等上一炷香的时间，你若安好，便是无毒。你要是毒发，那也算是为大家做了贡献。”

  拿来“呸”了一声，出手给他一拳。

  杜金呈在岸边蹲下，观察了一阵，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林依典也蹲下来，定睛一看，却发现水里有好多的虫子。

  “门主铜肠铁胃，当然没问题，可我们这消化系统和排毒系统，怎么能受得了那么多虫。”

  “这是仙女虾。”杜金呈解释道，“生活在咸水淡水交界处，有它们在，大可放心。”

  林依典看着水里的虫，它们近乎透明，只有尾部积聚了绿色小点。头上有一对大螯，显然和身体不成比例，但这螯看着却不恐怖，长长条条，随水摇曳，倒确实有几分像仙女的广袖。

  听得杜金呈这样说，大家放心起来，打水的打水，饮马的饮马，拿来更是直接将脸浸入其中，享受酸爽的刺痛感。

  苏永南递来水袋，林依典细啜了一口，有淡淡的咸味，她从包袱里取出一些白糖，倒了进去，摇匀后递给小宝。简易的葡萄糖制作完成，刚好补充这些天出汗所流失的电解质。

  荒漠里没有遮蔽，他们赶路又急，日光大剌剌地照射下来，实在扎得人浑身难受。林依典小宝杜金呈坐在马车里都感到不适，更何况是暴露在外面的其他人。

  他们带的衣服并不轻薄，要是当围巾裹在脸上遮阳，不一会便要闷得满头满脸都是汗。

  那些大男人宁愿晒死也不要像个娘们一样遮遮掩掩，结果就是，脸上被晒出两大坨红晕，跟涂了胭脂似的，妩媚动人。

  路上他们捡到了一些干蘑菇，林依典曾在某档求生综艺中看过用尿混合孢子粉充当防晒的狠人小哥。

  她看了看马车上为数不多的淡水，把这方法生生地咽了回去，算了，就让他们晒着吧。

  林依典收回思绪，如法炮制，给其他人也做了简易的电解质水。

  曲吉正靠着一棵矮树乘凉，拿着地图，不知在琢磨什么。

  “怎么了？”林依典递过水壶，也靠着旁边席地而坐。

  “地图上说，这里就是石龙头。可是，”他迟疑道，“难道月枫树长在这里不成？这里的树木大大小小也有几百棵，难道要我们一棵一棵去找幺？”

  林依典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展开，里面是那张记录着【惊雷引】的古籍残片。

  “照猫画虎，有样找样。按着这个样子去找，我们这么多人，应该也不是难事。”她指着残片上的小小插画。

  杜金呈掀开小宝的衣袖，见他手上黑线凸起，望不到尽头。于是又将他的半边衣服褪下，那黑线已然延伸至腋下，不多时便会直逼心脉。

  杜金呈两指按住他的内关，输送了些内力，黑线稍稍倒退了一点，几不可辨。

  要快！不然就来不及了。

  小宝看着杜金呈，脸上扯出一抹无力的笑。他抓住杜金呈的手腕：“叔叔，别白费力气了，小宝没事的。”

  杜金呈从怀中掏出一颗小药丸，递到他跟前：“这是寻常的解毒丸，对惊雷引可能没用，但是吃了可以好受一点。”

  小宝伸手去摸索，杜金呈的手在他眼前模糊不清，他实在看不清药丸在哪。

  “什么时候的事？”他听到杜金呈语气中有些焦急。

  “不知道。”小宝答。

  其实已经有一阵子了，为了不让娘亲知道担心，他刻意伪装得很好。惊雷引的副作用会使五感尽失。首先丧失的是嗅觉，其次是味觉，再后来，连视力也渐渐模糊了。

  好似在水下看物，朦朦胧胧的，瞧不真切。他只能凭借着三分残余、五分猜测、两分运气，才勉强掩盖其状况，没让娘亲察觉。

  “叔叔，别和娘说。”他恳求。

  杜金呈的眉心蹙得很紧，嘴上还是柔声安慰：“好，没事的，马上就能找到解药。”

  “小宝先休息一下。”杜金呈将外衣团吧团吧，垫在他的头下。

  其实刚刚他的手里，根本就没有解毒丸。

  “来！”他起身，招呼众人聚拢，“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找。”

  众人恨不得将古籍残片上的插画扣下来，印在脑子里。

  他们仔细地比对着每一棵植物。

  然而，却一无所获。

  杜金呈看了眼滴入尘土中的汗，倏忽不见，只留一个灰黑的水印。

  咬牙沉声道：“再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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