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完一怔，没出去？至圣？

  突然间，我想起了之前妲己对我的讲述，她说从凤凰到兽圣们的两次离界，全部参与了的只有一人，那就是通天教主。

  第一次是四位至圣一起去探查此界尽头，结果看到了樊笼大网，由此引发了凤凰不顾三人反对，直扑界外。凤凰离去之前，以精气化出两枚卵，交由通天教主带回，也就是如今的孔宣与大鹏。

  第二次是因昆类之王相柳之死，兽圣们大怒之下共同查询引发潘蝉之死的罪魁祸首，最后引发了人圣与兽圣之间的大战。眼见祸乱将起，后土出世，与毕方白泽赌斗，然后兽圣失意之下集体冒死闯牢笼。

  当时元始大天尊与老君不约而同的缄默，还是只有通天教主一人追了出去。妲己说她隐约记得从她降世，到兽圣们共同闯界，之间应该是度过了十数天。

  可是这十几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就跟失忆了一样，完全不记得了。仿佛从兽圣们以精气凝聚她，到最后兽圣们消失在大网边上，而她被通天教主带回。这中间的记忆，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想到此处，我心下骇然的问准提：“那人一定是通天教主，这么说来，妲己的记忆是你们做了手脚？”

  准提听我问他，只是双手合十唱了声佛号，并没有回答是与不是。

  准提越是如此，我越觉得我猜的没错。但是我转念一想，这倒也没什么。在那个时候，兽圣们能够成功出界，凤凰也并未死，尤其是有界外生命要入界，这其中牵扯太多，不让妲己知道并非坏事。

  我正想着，准提再次开口，对我说：“接出兽圣们以后，我们于南阎浮提外造了一伪界，又从中央法界请来数十位佛陀加持，绕过此界天道隐隐与界内沟通。妲己传下兽圣法脉，兽圣们以功德化作信力，于前不久圆满，使得我与接引能以应身降临。”

  接引一语作罢不再开口，留我一人慢慢消化。这之中一切袁洪自然也听的分明，但他信不信只有他自己知道，唯一没有改变的，是他明知自己非准提敌手，却还是浑身紧绷的护在我旁边。

  沉默片刻后，我试探性的问道：“无论当初还是现在，想必准提至圣已经对三教之事有所了解。若按照你所说，通天教主的教义才是此界众生的出路。况且我虽为人身，却也明白，三教纷争的起因并不在截教，更不在无辜兽类身上······”

  还未等我话说完，准提出言打断道：“你是想问我西方教会不会相助截教，夺取这一纪元的天道气运？”

  我本来还在琢磨如何婉转表达，却不曾想准提竟然如此开门见山。愣了一下后我就释然了，至圣能了然众生心中所想，何况他降临前比至圣还要高出一个境界。我想说什么他都知道，又何必拐弯抹角呢？

  见我点头，准提转头看向远方，语气飘渺的对我说：“权衡对错可度，却是小度。权衡利弊也可度，却是大度。”

  他的话说的太隐晦，我有些似懂非懂。至圣造界外人无法窥探，既然如此何须刻意避讳？我想都没想的对他说我没明白，可否细说分明。

  此时准提再次转过头看向了我，叹息着说道：“气运这种事情在你们看来虚无缥缈，在我们看来清楚异常。所谓气运所向，其实就是天道喜好。上一纪元人教治世，人类气运淳厚绵长。适逢纪元交跌，人教支持阐教，气运所向几乎万难更改。”

  “可是你也说了，气运所向就是天道喜好。阐教教义乃是阐明天道至理，顺应天道既是‘立’。而截教教义是截取，逆天而为乃是‘破’。一个顺应天道，一个破而后立。天道喜欢谁可想而知，你们是过来人。天道自私封闭万物，难道不该破而后立吗？”我心绪激动，语气也不由得有些激动。

  “你说的没错，可你忽略了一点，大天尊也忽略了一点。”准提未等我问，继续道：“元始大天尊观先天真圣之优，认为出路在先天真圣身上。殊不知，先天固然得天独厚，尽头却也明显。他们的气运几乎到了头定了形，天道给他们的气运，是为了让他们稳固此界的。”

  “正因如此，他们离至圣只有一步之遥，可元始大天尊耗时无数万年，却没能从这些真圣之中造出一个至圣来，因为天道不允许。后天生命的可能是无限的，可老君只重人而不重万类。通天教主奉天下为公，众生平等。他的路是对的，也是最难的，不争终归没有争的快。”

  听到此处我再也忍不住了，甚至忘了什么礼仪端庄，冷笑道：“照准提至圣这么说，不争不抢，不愿生灵涂炭反倒是最吃亏的。是不是说好人没好报，祸害得善终啊？”

  准提闻言不以为忤，反叹息道：“若此界只有个通天教主，那么无量劫后，众生自然兴盛祥和，牢笼自破。”

  他这句话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他是说，如果没有三教，而只有截教的话。众生平等，就像通天教主预想的那样，万众一心，无需什么至圣出现，牢笼也破的开。

  可我此时却没那么冲动了，我隐隐的发觉，准提始终话里有话，但是因为之前一直太过隐晦，直到此刻我才略微有所察觉。

  准提显然是知晓了我的想法，他突然意有所指的对我说：“大公子说通天教主是对的，没错。可世间万物不是非进即退的胡同，不能简单的以对错衡量。元始大天尊与老君都是至圣，至圣并无私心，也是一心为天下众生。你······可明白？”

  他最后三个字拉的很长，听在耳中的同时，我脑海嗡鸣作响，好像是被人灌进了什么东西。

  等我恢复清明的时候，脑袋里突然多了许多东西。准提是想跟我说，这一纪元已经临近，阐教执掌天道气运也已无法更改。

  单论对错的话，见过无数界因气运争夺崩溃的他能确定，通天教主的理念是最正确的。可即便如此，截教在这纪元更迭之际气运不够，相助截教就是无边的战争，所谓的对也就变成了错。

  甚至准提还在脑海中问我：“站在三教的角度看，截教当初无私奉献，将气运让与人教。而人教得大势后，人类却猎杀兽类。由此大公子认为截教是对，而人阐两教是错。可如今明知截教不能执掌天道，相助截教，此界将陷入三千六百年战火，直至下次纪元更迭。如此再看对错，又当如何？”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心中终于明白了他的立场。他知道此界的因果本末，也承认截教的无辜。但到纪元更迭，封神大战开始后。西方教不会插手，即便不得不插手，那也一定是相助人阐两教的。

  因为他们站在更高的角度看，截教既注定会败，那么早败比晚败要强，可免除无边众生的凄苦。

  由于后面的这些话，全都是准提与我在心里沟通。此时袁洪一脸担忧的看着我，对准提的敌意也更深了，他是怕我被准提蛊惑，加入西方教才对。

  说实话，我曾经是个很理智的人。以前对姜子牙的恨，也并非是那种迷失自我的恨，完全是不愿意永世受其摆布。可当我见到西岐典狱中的一幕幕，还有这一路而来的一幕幕，我终于打心眼里恨上了他，是为众生恨他。

  我知道，准提说的这些是绝对客观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不是英勇，而是莽夫。可是我能放下仇恨，能放下地位，能放下一切，终归还是有我放不下的。

  妲己不可能置身事外，记得她当初对我说，她一直在尽量避免人兽大战，为兽类谋求生路。以至于这些年有许多兽修不理解她，说不周山胆小甚至胳膊肘向外拐。人类不停挑起争端，可兽王娘娘只会让他们忍。

  但是如果真到了无可挽回的那一天，妲己说她会效仿当初的白泽与毕方，与兽类站在一起。

  当时我还小，很不理解的问她，明知这么做也改变不了什么，为什么明知是错还要白白送死呢？她当初说的话，竟然与今天准提对我说的话一般无二。

  那就是“有些事情，不能用对错去衡量。”

  突然间，我心胸竟然开阔无比，精神也清爽异常。我想通了，一切都想通了。是啊，知道对错有什么用呢？有些事，就是要明知是错的还要去做，这才是有情众生。

  我虽然没有妲己活的那么久，但身负天妒命格的我，自小成长异常缓慢。对于那时的记忆，甚至不如我与妲己相伴一天来的精彩。我相信，对于孤苦数十万年的妲己来说，也是如此。

  既然这样，何必追求长寿永存呢？妲己放不下兽类，我也放不下她，陪她走到底又如何？

  我念头及此，准提叹息一声，双手合十唱了声佛号。紧接着对我说道：“既然大公子已经有了决断，我也不再赘言。你救度生命无量，在我佛门始终是大德罗汉。早受灾劫未必是坏事，未来世，你当有大作为。”

  说罢，他不待我搭话，一挥手此界消失不见。一同消失的还有他本人，就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我深吸一口本界的空气，刚要与袁洪说话，心中突然没来由的一紧，紧接着慌乱的感觉袭上心头。

  道行达到太乙散仙以上境界的，多多少少都能预知些吉凶祸福。长久以来立于危墙之下的我，更是产生了避祸的本能。此时这种心慌的感觉，使我顿时感觉不妙，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

  紧接着我就察觉到两道身影正在向此处接近，不多时，一男一女两人自空中落下。这两人见到我一愣，紧接着纳头便拜。我微微怔愣一下就想了起来，他俩也是当初我在岐山典狱中救出去的兽修。

  我点了点头，二人再次对袁洪拜了拜，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袁洪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冷声怒喝：“放肆，当着恩公面前还敢隐瞒，有何事速速明言！”

  “是！”两人对视一眼，还是男子先开了口，急切道：“回袁爷！我等时刻监控西岐动向，来之前，恩人姬初遭擒，恐怕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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