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已是下午五点多钟，下了一天的小雨终于停下来。

  空气里弥漫着厚重的水气。

  姚纯今晚留在医院看护外婆，钟弘光执意要送沈潮汐回家，却接了一个紧急电话匆匆离开。

  从住院部大楼出来，一辆黑色幻影停在她脚边。

  高级轮胎摩擦大理石地面的声响，因为沾了水分，声音变得越发沉闷。

  似曾相识的场景，许久之前发生过。

  沈潮汐的视线随着深色车窗玻璃落下，定格在那张线条分明又过分张扬的侧脸上。

  湿气弥漫的空气里，那张冷白脸像是冻结的冰晶。

  只是，在那张侧脸整个看向沈潮汐时，她似乎听到了冰晶咔咔破碎的声音。

  “商老师，好巧。”女孩温温软软开口。

  商江寒沉的滴水的黑眸扫过那张莹白小脸，听着她比平时低缓的声音，心里像有什么拂过。

  “嗯，去哪？”

  “准备回家。”沈潮汐回道。

  一阵微风刮过，吹散她散落肩头的黑发，沈潮汐拿手护在耳侧，她今天穿了一件圆领半长款灰白色羊绒衫，遮住臀线，下身是一条黑色铅笔九分裤，两条长腿笔直纤细，脚下的黑色亮面皮鞋粘上了几滴雨水。

  空气有些凉意，沈潮汐微微怂了怂肩头。

  “上车，送你！”商江寒今天表情不似往常那么随意，语气里带着一丝暗哑，和不容拒绝。

  沈潮汐低眸思考片刻，绕过车头，打开了副驾驶车门。

  上了车，系安全带时间里，沈潮汐报了家里地址。

  商江寒侧眸笑了笑，眼底虽还带着平淡，却已有流光转动。

  “真把我当司机使唤？”

  听闻，沈潮汐抬眸看他，男人冷白修长的手指轻握方向盘，在上面打了半圈。

  幻影车右转，很快汇入车流里。

  “我不是怕你又堵塞交通吗？又没人敢惹，最后还得怪我头上。”

  女孩温温的声音，给出牵强的理由，听在商江寒耳中，竟然能提取出一丝俏皮和撒娇。

  他这两天郁结在心的阴霾，一下子散去不少。

  沈潮汐话落，她挎包里的手机响起。

  电话是郑娟娟打来的。

  他们刚知道姚纯回来，姚远从单位请假等不及要来医院，郑娟娟问沈潮汐在哪。

  沈潮汐看了一眼专心开车的商江寒，将头转到另一侧。

  她刻意压低声音：“跟同学一起，已经出了医院，一会儿回家。”

  电话另一头的郑娟娟想起中午燃气检查员说管道有漏气，还没有维修，她急着叮嘱。

  “别在家开火做饭，燃气要明天才有人来维修，你在外面吃点再回家！”

  郑娟娟对沈潮汐很放心，知道她打架厉害，不过还是叮嘱她锁好家门。

  “我跟你舅舅估计回去晚，别做题太晚，早点睡觉！”

  挂了电话，正好路过街口红绿灯处。

  幻影稳稳停了下来。

  “同学？”商江寒尾音上挑，黑眸带笑看着沈潮汐。

  高档车仓内，很好隔绝外围噪音的同时，电话扩音也会无限扩大。

  明显，商江寒听到了对话的内容。

  “额！找个借口，我舅妈最爱刨根问底，我要说是蹭商老师的车，我舅妈会没完没了，说不定还要跟你通话当面道谢呢。”

  郑娟娟真能这么干。

  “那你舅妈挺明事理。”商江寒一面说，一面从中控台摸出烟盒。

  他习惯开车等时时手里拿烟，哪怕不点燃也无所谓。

  商江寒这话意有所指，沈潮汐很想装听不懂，只是他们经过的这条街恰是美食街，琳琅满目的店铺标牌，还有LED显示屏上全都是美食图片。

  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这个时间，阴暗着天，已经算是晚饭时分，沈潮汐想着自己回家也要吃饭，便顺着话邀请商江寒。

  “商老师，我请你吃饭吧，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指示灯变为绿色，幻影起速很快，将两侧并列的私家车超出很远。

  商江寒开车技术很好，又稳又快，还控制在限速以内。

  “有时间，地点我定如何？”他声音带着愉悦。

  “好！”

  半个小时后，看着上京最高档西餐厅“熙园”两个氪金大字，沈潮汐朝商江寒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

  这种地方她虽没来过，却也知道是富人才有资格来的地方。

  在二楼靠窗位置找到座位，两人面对面坐下。

  商江寒今天着装很正式，脱掉米灰色风衣，里面是一套高定藏蓝西装，西装外套敞开，粉蓝色衬衣下摆熨帖笔挺塞进西裤里，一条长腿吸睛率极高。

  他衬衣没打领带，随意解开一颗扣子，露出冷白皮肤和紧实若隐若现的锁骨。

  沈潮汐第一次发现，除了女人，男人的脖颈也让人着迷。

  两人就坐，侍应生递来电子菜单。

  不用看，上面的套餐贵的要死！

  “商老师真看得起我一个穷学生！”沈潮汐将电子菜单推到对面。

  “说了你请客，又没说谁掏钱，难不成我一个做老师的还要让学生掏钱？”

  侍应生认识商江寒，上京城里的太子爷，每次过来，餐厅都会自动撤销二层小厅营业牌。

  “我没来过这里，商老师给推荐一下。”

  商江寒没再推脱，跟侍应生报了餐号。

  二楼小厅颇有小资情调，静谧的环境里时而飘出一曲轻音乐，像是随意谱曲，没有考究。

  沈潮汐觉得身心安宁，她本身喜欢安静，与商江寒面对面坐着倒也没觉拘束。

  商江寒将后背靠在卡座沙发椅背，右手随意搭在一旁，手腕下垂，左手把玩着一只透亮水晶马克杯。

  他已脱掉西装外套，衬衣袖口挽起两折，露出匀称的左手腕，那支表膜泛着淡蓝晕光的钢表，和冷白肤色以及马克杯的莹亮互相映衬。

  “熟吗？”商江寒看向沈潮汐，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沈潮汐眼睫闪动，顺着他的话音四下看去，而后摇头。

  “真没见过？”商江寒又问。

  沈潮汐朝她露出疑惑目光同时，恰逢侍应生推着餐车走近，送上餐前饮品，还特意在沈潮汐右手边轻放一支纯白釉瓷瓶。

  一束裁剪层次错落的娇艳粉白玫瑰花束被插进瓷瓶里。

  只这一瞬间，伴随着花香扑鼻，沈潮汐突然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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