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丛林中不知又走过多久，余生已然是完全走不动道。

  “不走了，不走了……”她气喘吁吁的叉着腰停在原地，也出声叫停前面带路的人。自遇见那个被抢劫的人后，她是一口气都没歇过。

  从追人，到被杀，然后到被追杀，逃命，又是现在一步一步的走‘迷宫’……就算是个神仙，现在怕是也力不从心，更别说她早就没了仙力和修为，哪还能经得住这么久的折腾。

  “不走？”莫玄应声停下，蹙眉看向已经累得半死不活的某人，脸上染上一丝淡淡的嫌弃，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性：“蓬莱那老儿竟将你教的如此脆弱不堪？！”

  “脆，脆弱？不堪？”余生大口喘着气，对莫玄于她的评价甚是不服，回嘴道：“我告诉你，我——”

  正准备‘大干一场’的声音戛然而止，余生眼底染上冷意，深吸两口气平缓呼吸后，冷声道：“你怎知我来自蓬莱？你还知道什么？”

  莫玄好似未听出对方语气里的危险之意，淡淡道：“为何不知？”

  “……”余生都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对面前人无语。为什么这人每次问出的问题都那么的……莫名其妙，而且毫无逻辑！

  之前的陡然升起的凛然被瓦解的彻底，她瞬间没了‘盛气凌人’的架势，拧着眉斟酌道：“你……认识我父君？”

  “父，君？”莫玄拧眉，眼中闪过不解。

  沉思一瞬，他语气有些不满，道：“蓬莱老儿竟让你唤他父君？”

  “这又是个什么问题？！”余生再也忍不住，直翻了个白眼，不客气驳道：“那是我父亲，我不叫父君，叫什么？难道还直呼其名不成？！还是同旁人一样唤他一声‘帝君’？！”

  “父亲？他竟如此告知于你，真是……”莫玄缓缓敛眸，唇角微扬，轻嘲出声：“……好不要脸！”

  “……”TUI！你才不要脸！

  余生在心底暗骂，皮笑肉不笑道：“莫公子，听你的意思，我父君不是我的生身父亲？”

  莫玄抬眸，直直的望进对方的眼底。余生一怔，那双深邃的眼眸如乌木一般黑亮，清澈却又深不见底。她恍然想起，这双眼眸之前好似是闪过其他颜色的。

  ……血色。

  这样乌黑明亮的眼眸，不久前方染上过片刻血色，腥红得厉害。

  “余生。”莫玄依旧未答，忽地一声轻唤。

  “嗯？啊？”余生沉浸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一时间未回过神。

  莫玄毫无所感，继续道：“‘余生’是蓬莱老儿给你所起？”

  “嗯。”余生缓缓回神，点头道：“我的名字自然是父君给我起的。”

  “余……生……”莫玄唇间轻启，好似是随意一唤。

  ……分明就是随意一唤，可那低沉动听的嗓音，再配上那人低眉垂首的清冷模样，竟无故让那两个字变得温柔缱绻，好似情人呢喃。

  “……”余生耳尖微微发痒，面无表情道：“你，你叫，叫我干，干嘛？”

  啧！

  真是……莫名其妙！

  余生长舒一口气，正准备重新开口，莫玄却是先一步出声。

  “既如此，吾便认了。”这语气里夹着不易察觉的妥协与释然，听得余生一脸莫名：“什，什么？”

  “走吧！”莫玄依旧未理，转身准备继续带路。

  余生险些气笑，这人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问，她就答。

  她问，他就聋。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还给她留下一堆捉摸不透、模棱两可又莫名其妙的话！

  “诶！你……”余生磨了磨牙，直想威逼那人言明其意，但是……

  好汉不吃眼前亏！

  识时务者为俊杰！

  宰相肚里能撑船！

  大人不记小人过！

  ……

  用尽耐力，余生将曾学到过的人族之言在心底，有的没的的一通乱念。

  人族忠告，还是当谨记。

  现下她没有修为，又完全迷路，只能受制于这人，若是不小心将人得罪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累了，咱们就先别走了吧？”思忖片刻，余生小声开口。

  “累？”莫玄提步的动作收回，转回身看向余生，脸上闪过不耐，眉间一蹙。

  余生似有所感，在对方嫌弃她之前，先行开口：“莫公子，我现在没有仙力，没有修为，还逃过一场命悬一线的追杀，更是徒步在这丛林中走过不知多少时辰，别说是个人，是个仙，就是个神，也得累！”

  莫玄微微点头，像是想起什么，缓缓道：“此地独立于现在的三界之外，无论是谁来到此处都会没有修为。”

  “独立于三界之外？”余生微惊，蹙眉道：“竟还有独立于三界之外的地方？独立于三界之外是什么地方？可是我怎么会到这里？”

  她自顾自的接连提问，也没指望对方回答，又道：“不对！我追寻那抢劫之人，分明是往赤水方向而去，以之前我那脚程最多也就过了赤水，现在也该在昆仑才是……”

  “嗯。”

  忽地一道应声响起，余生有些惊讶，抬眸看向眼前人，‘好学’道：“你回答的我哪一句？”

  莫玄未答，而是道：“你既已到此地许多时辰，还是尽早离开。此地不宜久留。”

  “我是真的，真的很累。”余生撇了撇嘴，也没再继续追问，显然她已经开始适应这人的‘无礼’。

  莫玄不为所动，清冷面孔中带上淡淡的嫌弃，道：“你已休息半晌。”

  “休息？”余生一脸震惊，直接气笑：“你管我们说几句话这会儿，叫休息？”

  “可吾观你……”莫玄上下扫视余生片刻，一锤定音道：“……已休息好了。”

  相识不过这一会儿，余生竟品出莫玄话中之意，哼笑一声道：“脸不红气不喘了，就叫休息好了？”

  莫玄不理，淡淡道：“既然已经好了，就继续跟着。”

  余生也来了火气，定在原地不动，抗议道：“不走了！我绝不会再动了！”

  “什么？”莫玄眼神微眯，脸色也冷了下来。

  顶着这带着一丝凉意的眼神，余生骤然哑火，将‘好汉不吃眼前亏’在心底默念三遍后，微微一笑，支吾道：“我，我脚疼。”

  莫玄眉间一蹙：“脚疼？”

  “嗯。”余生抿着唇，装得一副可怜模样，示弱道：“不信你看。”随即撩起裙摆，似准备脱鞋。

  “无须。”莫玄连忙侧身，移开放在余生身上的视线，薄唇轻吐：“娇气。”

  “娇气？”余生起身站好，心底不满溢出，直想质问，却也只是将将忍住。

  莫玄回身，语气同样也甚为不满：“蓬莱老儿竟将你养成这样！”

  “……”余生想反驳，最后还是忍下，只道：“我不管，我不走了。”

  莫玄眼神微冷，一瞬不瞬的盯着人。

  “那，那我真的走不了了……”余生被那目光看得冷意直来，只能放缓语气，想同人好好商量，嗫嚅道：“不如，你让我歇——啊——”

  话未说完，猝然一阵天旋地转，她已经被人扛上肩。

  “把我放下来！”脑袋倒悬在半空，眼前是一片玄色衣袍，双腿被禁锢，上下不得，余生只剩下高吼能做。

  “……”

  “放我下来！男女授受不亲！”

  “……”

  一步一颤，余生腹间被那硬朗的肩膀硌得生疼，她只能无奈妥协，好生商量道：“你换个姿势，疼……”

  “娇气！”清冷又嫌弃的嗓音驳道。

  “……”余生双手环抱，一脸生无可恋。

  而那姿势……依旧没变，她还是被对方毫不留情又无甚温柔的扛在肩上。

  ……

  行进不知多久，软糯又带着一丝哀泣的嗓音响起：“你好歹慢点儿啊！硌的我疼……”

  “……”

  “走慢点儿！疼……”

  “……”

  “唔……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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