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燕城的燕诞节第二日依旧很热闹。

  同莫玄分别后，余生兴致缺缺的走过几条街，最后在一处河岸边找了个地方坐下。

  这一坐便坐至入夜。

  入夜的南燕城中亮起了各色灯火，因为燕诞节之因，分外热闹，穿过城间的河中也渐渐飘过很多祈愿灯。

  祈愿灯形状各异，但也依旧是燕子之形居多，星星点点，一只接着一只的流淌在河中，美轮美奂。

  余生看得兴起，在最近的摊贩处也买来一只。

  粉色莲花状祈愿灯被余生牢牢捧在手掌间，灯里放着一张折好的纸条，她学着周围的人闭眼默念。

  玄鸟之神，余生祈愿……

  ……如果您真的存在。

  粉色莲花灯被放入河中，余生站在河岸边静静的瞧着它越飘越远，最后再瞧不见踪迹。

  *

  夜深，城中的热闹渐渐散去，余生寻了一处客栈住下。

  现在她知道莫玄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也就放心的找个地方歇息，不似昨夜一般，以天为被地为席。

  从寻客栈，到安心歇下，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不带一丝犹豫或多虑。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她对莫玄其人的能力好似已经太过信任。

  ……一夜安然。

  这是余生在聚窟洲这片大陆上休息的最好的一晚，包括三年前来聚窟洲时。

  前一日她在城中逛时，兴味索然，索性今日便没有出客栈，一直待在房间里，静待莫玄赴约。

  夕阳西下，余生坐在窗边，眺望即将入夜的南燕城。

  这是燕诞节的第三日，所有的节目几乎都汇聚于今夜，较之前两夜，还未完全入夜的南燕城已经热闹非常。

  赏着落日余晖，听着各色吆喝，瞧着灯火渐明……余生嘴角浮起笑意，眼眸里的光灿若星辰。

  这样……真好！

  莫玄便是在此时出现的。他没有打扰余生，无声无息去到她身侧，随着她的视线望向窗外。

  华灯初上，万家灯火熠熠生辉，璀璨夺目，人人安居乐业，夜色正好……

  “莫玄，要不……我们也出去瞧瞧？”

  良久，余生忽地扭头看向身侧，一脸笑意。

  莫玄挑眉，道：“你何时知晓吾已至？”

  余生噗呲一笑，抬手稍稍比划了一下，道：“你这么大个人影，站在了我身边，难道我还会没看见？除非我瞎了，哈哈~”

  “莫要胡言。”莫玄微微蹙眉。

  “好，我胡说八道。”余生大方认错。旋即，她眼尖的扫到莫玄散在身后的青丝，不满道：“我不是给了你发带吗？你怎么还是没束发？”

  莫玄眉头紧皱，欲言又止，几次似乎都想张嘴，最后却还是沉默。

  余生挑了挑眉，将几种可能性从脑中迅速过了一遍。

  如果是因为不想或者不愿，那莫玄便不会收下她送的发带。她和莫玄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她还是有些了解这个人的。

  如果莫玄真的不愿，便是她在他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他都不会眨个眼。更遑论，她只是装模作样的沮丧一下。

  所以……

  “你……不会？”余生试探着开口。

  话落，莫玄眉头皱得更紧，神色不虞，却也没有出声反驳。

  余生被莫玄的模样逗得直想笑，忍了又忍，紧紧抿着唇，才堪堪将笑意憋回去。她轻咳一声，奇道：“你活了这许多年，难道从未束过发？”

  莫玄默然。

  余生了然的点点头，疑道：“就没人说过你？或者提醒过你？”

  莫玄微微眯眼，直直的盯着余生，语气不满，道：“除了你，谁敢同吾说这些？！”

  他自天地间诞生之时，便未曾有人教予他这些。

  那时的人也不曾在意这些，也有一些人同他一般，他自然也不会觉着有问题。而再后来，他的地位卓绝，至高无上，便无人再同他不敬，连敢同他说话的人都很少，更别说有人来提这些有的没的。

  “……”余生抿了抿唇，仔细想了想。也是，若莫玄当真是魔界尊主，谁敢同他造次？也就她这种无知者无畏……

  也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莫玄不会伤害她。

  至于为什么不会伤害？非常无厘头，但她就是有一种感觉。

  虽然，这种没有根据的感觉可能会害死她，但她依旧愿意相信。没有原因，没有道理……

  “那……我帮你？”默然片刻，余生征求意见的开口。

  莫玄转身回至桌凳前，淡然坐下。下一瞬，桌上白光一闪，赤红发带出现。

  这一番动作下来，其意不言而喻。余生勾唇笑了笑，走至莫玄身后。

  莫玄的头发很漂亮，发丝如瀑，浓密丰盈，细腻而柔顺。

  “你的头发不错。”余生真诚的夸道。

  “嗯。”莫玄表示知晓。

  懂得莫玄话中之意，余生嘴角笑意更甚。她动作很轻，手指在发间穿过，拿着木梳一下又一下的将发丝理顺。

  少顷，红色发带系上发间，余生抬手一挥，莫玄面前化出一面水镜。

  “怎么样？”她站在莫玄身后，笑意盈盈。

  莫玄看向水镜，入目之景却先是余生的模样，一双眼眸弯弯满是笑意，无端夺目。

  “尚可。”他淡淡移开视线，看向水镜里的自己。

  水镜里的莫玄，一个简单的发髻高高束起，红色发带和着束起的发丝迎着若有似无的微风扬扬落落。

  余生也望着水镜里的莫玄，果然同她想象的一样。水镜里的人，眉梢如画，眼若星辰，面如冠玉，高高的发髻简单干练，将整个模样点缀的恰到好处。

  虽说莫玄本就长得俊俏，但之前散发的模样，总让人感觉很是深沉，难以接近，加上那张嘴里说出的话总是老气横秋的。即便他模样年轻，也总是很容易让人忘却此事。

  如今这样，深沉少了许多，凭添几分少年英气。

  好看！甚是好看！

  她对莫玄这‘新模样’很是喜欢，夸道：“这个发髻可是很显年轻的，人界的少年郎都爱束这发髻。”

  莫玄却是眉头一皱，不悦道：“吾很老？”

  “……”余生一愣，瞬间哑然。

  ……这都多少多少万岁了，难不成还年轻？

  再瞧瞧这一开口，瞬间又把年纪给推了上去，什么发髻都救不了！

  莫玄眸色淡淡，目光移向水镜里的余生。

  视线相交，余生讪讪一笑，话头转的生硬，道：“时候不早了，你陪我去逛逛？”

  “……”莫玄板着脸，定定的盯着余生。

  “嘿嘿……”余生陪笑，随后抬手用指尖在空中虚虚一点，水镜瞬间便被戳散。

  “你不救朋友了？”莫玄起身，淡淡开口。

  “救！当然救！”余生一惊，连忙表明决心。倏尔，她走至莫玄身前，正色道：“我是相信你一定有办法，肯定已经完成，所以我放心。”

  莫玄垂眸凝视。须臾，他抬手一翻，手掌上空浮现一根红色的细针。

  “这是？”余生微微躬身靠近，一双眼眸盯着它仔细的瞧了瞧，若非这跟细针是红色，怕是都很难以察觉。

  “你将它带回去，刺入你朋友的紫府便可。”莫玄道。

  “……”余生后仰站直，脸色几经变换，不确定道：“将这根针放入我朋友的……紫府？”

  “嗯。”莫玄点头。

  余生抿着唇，眉头紧皱不愿相信，但一想到这细针是莫玄给她的，这方法是莫玄教给她的，她就怎么也说不出那句：你逗我呢？！

  她的视线紧紧盯着那根细针，表情一言难尽。

  将这根针放入紫府，确定不是要让那人立刻去见十殿阎王？

  好似看透余生心中所忧，莫玄又道：“此针能唤醒世间因任何因由而沉睡的任何人，包括死人。”

  “……哦。”余生木讷的点了点头，由衷道：“真厉害！你这根针怎么来的啊？”

  莫玄沉默一瞬，余生疑惑的抬头看去。

  “吾所炼。”莫玄顶着余生好奇的目光道出。

  余生微惊，确认道：“所以……你这两日都是在炼制这细针？”

  如若这细针真如莫玄所说，有这般厉害的效用，那这么厉害的针仅有两日一夜便炼成？

  她仰着头仔细瞧了瞧莫玄的脸色，随即缓缓蹙起了眉头。

  方才她光顾着欣赏这张脸的好颜色，未曾注意到这张脸的气色，确实是比昨日刚见着时，要苍白许多。

  莫玄未注意到余生变化的心绪，淡淡道：“嗯。”

  “你是用什么炼制的？”余生道。她有些担心，这根细针的出处或许并不像此刻直接出现就在她眼前的那般简单。

  莫玄皱眉，未答，只道：“要是不要？”

  “……”余生也紧紧皱着眉头，四目相对，无声对峙。

  半晌，她收下细针，咬牙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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