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上空，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并肩而立，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西海间。

  东岸与西岸之间交织着隐隐黑气，肉眼难以瞧见。西岸之上更是无数黑影肆意乱窜，侵害着人族聚居之地。

  黑影肆虐，更甚者已经缠上非人一族。与人族不同的是，妖族等等还能尚与它们斗上一斗。

  “神鸟山的结界才破不久，那些个怨灵便已危害人界至此？”余生站在莫玄身旁，皱着眉开口。

  人界如今的境况，她自然是瞧不见的，但她身边有莫玄。

  莫玄早已扩散神识，将周遭扫过一遍，她得来的消息便是由莫玄探过后告知。

  “计划已久。”莫玄垂眸扫了眼西海西岸，悠悠开口。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余生道。

  莫玄抬眸看向天际，淡淡道：“此刻天界定是已然知晓人界大难，帝舜那小儿会派人前来处理的。”

  “……”余生微微挑眉，嘴角不可察的抽了抽。

  ……帝舜？小儿？

  估计也就她眼前这魔界尊主敢这般称呼三界之主。

  她当初是怎么预估的莫玄对天帝的称呼来着？

  天帝老儿……

  原来是她‘狭隘’了。

  首先，要直呼其名：帝舜。

  其次，天帝较莫玄年岁小，得称：小儿。

  啧！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暗暗收回乱飞的思绪，她道：“那我们呢？不管？”

  “你管？”莫玄眉宇一挑，直言道：“这些怨灵可不是普通怨灵，它们已被催魔，还牵引着聚窟洲之上的无尽怨气，所供之力源源不断，你——”

  他顿了顿，垂眸看向余生，摇头道：“不行。”

  余生：“……”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深深吸了口气，张嘴欲言，却在对上莫玄淡漠的眼神后默默咽了回去。

  “那你呢？”她调转话头道。

  “嗯？”莫玄蹙眉。

  “你不管？”余生疑道。

  莫玄轻笑，神色一片漠然，反问：“吾为何要管？”

  “……”余生哑然。

  也是。魔界尊主为何要管人界？又为何要操心三界？

  她之前不就猜测过吗。苍生于莫玄而言，似乎只是一个任务，而非责任。

  他不会悲悯不会忧心，只是因护而护。

  除此之外，再无旁的。

  如今，人界尚有可救，而天界也会速来插手，莫玄自然不会有何想法或者动作。

  余生摇摇望向西海西岸，无力一叹。这样一看，莫玄此人还挺好看透。

  “既然也不是这一出，那他们的目标还能是什么？”她慢慢收回视线，低眉沉思。

  莫玄缓缓蹙眉，视线落回聚窟洲之上。

  天际陆续划过一抹又一抹的星光，余生抬眼扫过，那是天界派遣下界救人的神仙。如此，她也终于松了口气。

  一口气还未完全放松，却忽生变故。

  西海之水陡然动荡，余生惊愣的望向聚窟洲。

  聚窟洲整片大陆震颤不止，隐隐有下沉毁灭之相。

  “这是……”余生喃喃出声。

  莫玄在旁似笑似叹的轻嗤出声，道：“原来如此。”

  “什么？”余生闻声扭头看向莫玄。

  莫玄回头，望向西海西岸，悠悠道：“聚窟洲毁，西海翻覆，至少会淹没人界三成。”

  余生愣了愣，顺着莫玄的视线看去。

  不过一瞬，她便明了这一步又一步的安排和这一出又一出的把戏。

  自几万年前开始，薛礼收集一魂一魄不仅是为了祭魔阵，将那些魂魄不全的人藏于此处，累积无尽怨气，可扣莫玄失智一瞬之环，也为怨灵形成和怨灵魔化做准备。

  怨灵侵袭人界，天界要对付这些魔化的怨灵。

  便在此刻，聚窟毁，西海覆，人界难上再加一难。天界便是想出手，也无暇他顾。

  “你——”余生喉间隐隐发涩，想问却问不出口。

  ……你会帮忙吗？

  许是察觉余生所想，莫玄收回视线，垂眸定定的看着余生，淡淡道：“三界与部分生灵，你如何选？”

  余生眼眸一颤，心间爬上慌乱。

  她想起，几年前在地界时，莫玄决定取出魔骨时难以察觉的涩然与犹豫。

  也想起，几年前在聚窟时，天帝曾问她可想毁了如今四海升平的三界。

  那时，她不解，亦不懂。

  如今，她恍然有所悟。

  魔骨，是锁。

  一把守住三界安宁的锁。

  而这把锁的钥匙，是莫玄。

  但——

  拿起钥匙的人……

  *

  西海翻覆的愈加厉害，电闪雷鸣，极为骇人。

  身处中心之上的莫玄和余生却不为所动，恍若周遭一切动静都似乎不存在一般。

  两人对视良久，余生先行垂眸。

  想来，她是先天神体，是现今三界之中唯一一个可比神族之人。然，面对困境与抉择时，却只余‘无能为力’四字。

  无能为力？

  怕是只有：无能。

  呵！

  先天神体？

  何其可笑！

  须臾，她缓缓开口：“若是我，我选眼前。”

  无论是天下苍生，还是部分生灵，她只选眼前。

  “好。”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莫玄轻声一应。

  余生迅速抬眸，莫玄神色淡然，好似取出魔骨只是用个膳一般。

  见莫玄已经有所动作，毫无玩笑或随便一应之意，她眼底闪过不解。

  ……为什么是她？

  能拿起钥匙的人，为什么是她？

  下一瞬，莫玄再次抓着她，两人直接消失在西海之上。

  *

  聚窟神鸟山之上，莫玄正翻手结印。

  顷刻之间，神鸟山一分为二。

  若隐若现的红光自山体之下而出，莫玄抬手一挥，便见红光骤然大起又瞬间消失。

  少顷，一块白色的骨头自山体的那处裂缝之下缓缓飞出。

  与此同时，三界为之震动。

  这一次，余生注意到了这一动静。

  当初，她在天界时，曾在蓍草园的细辛那里听闻，天界毫无预兆的发生骇人震颤，但又转瞬即逝。

  那时，她便不甚明了究竟因何。只是那时间对上了地界出事的时间，她便往地界出事方面猜了猜，不过最后也被她自己给否决了。

  毕竟，地界纵然覆灭也不会波及天界。

  而现在，她终于明了。

  三界震动，是因魔骨离阵。

  虽然……她暂时还不知道魔骨到底有什么作用，那阵法又是什么阵法。

  魔骨已然飞至莫玄身前，余生瞧了瞧，道：“这便是你的……骨头？”

  “嗯。”莫玄淡淡应声，指尖对着魔骨轻轻一划，魔骨瞬间一分为二。

  见状，余生眼眸亮了亮，道：“魔骨还能放一半回去？”

  她有些激动。是不是这样，就不会影响这阵法？所谓三界罹难便会少一分？

  但，事与愿违。

  莫玄摇了摇头，打破了余生的希冀，道：“魔骨离阵便再也回不去。而且，便是能回去，一半魔骨也无甚效用。”

  “……”余生失望垂眸。

  莫玄睨了眼余生大失所望的模样，道：“既然做出选择，便莫要瞻前顾后。”

  余生眼睑一颤，她非是畏首畏尾，只是……期望。

  默然一瞬，她缓缓抬眸，扬唇道：“嗯。”

  见余生似恢复正常，莫玄抬手将半块魔骨收于掌心，眨眼间那半块魔骨便不见踪影。

  余生微微皱眉，却也未曾出声询问。

  收好那半块魔骨后，莫玄拿着剩下的半块魔骨飞往聚窟洲中央方向。

  “在此地等吾。”

  嘱咐一声后，莫玄的身影便渐渐消失。

  望着莫玄消失的方向，余生怔怔出神。

  耳边是莫玄叮嘱之言，眼前是莫玄飞走的背影。

  丝丝难过涌上心头，控无可控。

  此刻，她终是赞同莫玄。

  她——

  的确很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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