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可笑”也终是面上的装模作样而已。

  自那之后，莫玄学来九天玄女留下的课业或是道理时，分外认真。就肉眼瞧见的而言，其实无甚不同。但余生就是能感觉到，莫玄变了些许。

  怎么个变法呢？就像是……

  以前看着认真，是一种装出来的认真；如今看着认真，是真的认真。

  而且，他还用所学给他所居住的洞府起了一个名字：石花。

  说是所学，其实不然。洞府由石而成，洞前有一串堇色牵牛花，便唤石花……

  九天玄女教授莫玄的东西有很多，从为人到处事，从学识到术法，她从不藏私。

  莫玄也很聪明，九天玄女所教之事之物，他都学的很快，也学的会。

  除却，莫玄曾跟余生提过的——心怀苍生。

  纵使莫玄早已明了此事此理，但他依旧觉着无甚紧要，生灵于他而言恍若尘埃。

  *

  “嗖嗖”破风声穿梭于石花洞之外，莫玄正拿着一柄梨花木雕琢的长剑一招一式的挥舞着。

  剑光纷呈，隐隐白光流转，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白色轨迹，剑风呼啸，一旁的那棵参天大树沙沙直响，落叶纷飞，着实美矣。

  余生坐在石凳上，在一旁看得直想拍手称快。

  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随着莫玄的动作，一股肃杀之气悄然弥漫开来，使得原本平静的洞府之外仿佛也变得紧张起来。

  余生微微皱眉，不明这突然变化的原因。

  白光忽盛，莫玄的动作也陡然增快，只见他执剑一挥，直奔余生的方向而去。

  “！！！”余生眼眸微睁，愣在原地。

  下一瞬，她只听得“咔嚓”一声，是从她身后传来。

  “碍眼。”莫玄神色漠然，轻声开口。

  “……”余生愣愣回头，那棵参天大树拦腰而断，眼见便要朝她的方向倒下。

  而她的方向，便是石花洞所在的方向。这参天古木要是砸下，也不知他们住的这洞府保不保得住？

  参天古木缓缓倒下，余生忙扭头看向莫玄。只见对方抬手一挥，古木顷刻间化为灰烬，散得一干二净。

  “……”余生瘪瘪嘴。

  天亮了……

  余生郁闷的撑着脑袋，以后日头太盛的话，她没法子遮阳了。

  “嗖嗖”剑风声又起，余生脸色不善的看去，再无拍手称快的兴致，只剩满心腹诽：碍眼？

  这树哪里碍眼了？

  看以后不晒死你！

  ……

  “凡事不可一蹴而就，莫要心急。”

  熟悉的声音忽至，莫玄将木剑负于身后，余生也循声看了过去。

  一人一鸟早已是常客，余生也不稀奇，只是有些好奇九天玄女此话何意？

  玄鸟跟在九天玄女身侧，似是抓住了莫玄什么把柄一般，语气有些兴奋：“恩人，你瞧瞧他，这么好的一棵树，便让他弹指一挥间给毁了。”

  莫玄神色淡然，似未听见一般。

  倒是一旁的余生有些汗颜：“……”还能再幼稚一点吗？

  说来，自那次九天玄女说的话之后，变化的不止有莫玄，还有玄鸟。

  她与莫玄虽然依旧不太对付，也不喜欢莫玄，但总算不嚷嚷着什么祸患、魔族、除掉之类的了。就是变得些许幼稚了起来，总爱找莫玄的茬。

  就如今天这般，见着莫玄的“把柄”，便来这么一句。

  九天玄女好似已然习惯，也不多管，淡淡道：“想要晋升魔人，于你而言，并非易事。一蹴而就易留祸患，不可心急。”

  莫玄眉头紧皱，没有反驳。

  余生却是听得一懵。莫玄不是生来魔族吗？怎么会连魔族最低等的魔人都不是？她还是头一回听说，魔人一等还要靠修炼晋升才能达到？

  魔族同他族一样，亦有晋升等级  ，从低到高：魔人，地魔，玄魔，真魔，元魔，天魔，魔君，魔神。

  一般来说，无论是生来魔族还是后天入魔，只要是魔族，直接便是魔人，根本无需修炼或者需要晋升。

  她打量莫玄几眼，思及他本不该是魔族，那于这一切便都有了解释。

  若如此看来，那莫玄不仅是最不像魔族的魔族，而且还是最不是魔族的魔族。一个连魔人都难以达到的魔族，后来又是如何一步一步的走上那魔族至尊之位的呢？

  这其中艰辛与万难，余生不敢细想。

  “你可想去神界走走？”九天玄女忽地又道。

  “恩人不可！”莫玄还未接话，倒是玄鸟激动的开口。

  九天玄女一瞬不瞬的看着莫玄，好似非得等他回答。

  余生眼眸微亮，一脸期待跑至莫玄身旁。

  若是莫玄去神界瞧瞧，那她也能去，就能见着那些存在在古籍话本里的上古神明了。

  “去去去……”余生看着九天玄女连连点头。

  半晌，莫玄缓缓启唇：“无聊。”

  余生：“……”

  她就知道，莫玄和她八字不合！

  “去与否？”九天玄女再次道。

  玄鸟在一旁不满的嘟囔：“他都说无聊了，肯定就是不去了呗……”

  莫玄面无表情，道：“为何？”

  余生挑挑眉。为何想让他去？

  九天玄女也不拐弯抹角，道：“其一，自你上阆风巅后便一直待在此处，数十载都未曾走出过。”

  “对对对……”余生点头附和。

  “其二，神界不允魔族前往，你日后晋升魔人，便不得再上神界，如今去瞧瞧也好。”

  “好好好……”余生连连答应。

  九天玄女言语微顿，缓缓道：“其三，吾希望你，能见众神，得见众生。”

  “……”余生微微扬眉。

  这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微风轻轻拂过，带起缕缕莫玄披散的青丝，余生扭头看他。

  须臾，莫玄颔首：“好。”

  余生抿了抿唇，再无之前的期待，也无能见神明的好心情。

  九天玄女了然点头，又道：“吾如何唤你？又如何告知他们？”

  余生猝然一愣，又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哦！莫玄还没名字呢！

  啧！这都这么多年了，连个名字居然都没有。

  但仔细一想，却也不奇怪，毕竟这么些年，除了她这个一直守着莫玄的人之外，莫玄接触的能交流的活物就只有九天玄女和玄鸟。

  他们又从未唤过他，而她唤了，莫玄又听不见，是以才有了如今这般窘境。也是她太想当然，因为知晓莫玄的名字便未曾将这些放在心上。

  “魔……”莫玄低眉沉思。

  余生耳尖微动。魔？

  难不成莫玄这名字是后来改的？

  不能吧？

  神魔之名是有念力的，根本不能随意更改。

  九天玄女扬眉：“魔？”

  莫玄闻声抬眸，视线似随意扫过说话之人。下一瞬，他唇间翕动：“魔……莫，玄。”

  余生微怔，扭头看看九天玄女又回头看看莫玄。

  所以，莫玄的名字是这么来的……

  莫，因莫玄魔族身份而来。

  玄，乃九天玄女之玄。

  虽然知晓这其中并无什么特别意义，但余生还是不受控的有些莫名的难受。

  “莫玄？”九天玄女重复一声，似在确认。

  “嗯。”莫玄应声。

  玄鸟也好奇一唤：“莫玄。”

  “嗯。”莫玄答。

  一唤一应，天色骤变，雷云翻滚，鸣声阵阵。

  莫玄身上白光隐隐闪动，几个眨眼间便迅速消失。

  不过须臾，雷云散尽，晴空万里，霞光漫天。

  一切，归于平静。

  一切，好似未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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