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亦姝此时正往城门赶。

  她找了辆出城的“顺风车”，打算借其到城门。

  因去北地要过北门，故她找的是出北门的驴车。

  她之前打听到贺家一行人将在申初一刻从北边的北武门出发，所以她得在贺家人出发之前赶到北武门。

  好在她找的驴车车主也急着出城，听说是因他娘子要生了。

  为早点回家看娘子，在城里将事办完后，车主便立马掉头回去。

  一路急匆匆而行，虽坐车体验不太愉快，但好在速度很快，没过多久便到了北武门。

  此时北武门来往车马人流并不多，且进出人员多为披甲执弓的武卫，剩下的还有北边来的商队，有进京传达政事的官员......

  只些许几个衣着朴素的百姓夹杂其中。

  因北武门行政意义更多，故进出人员多为朝廷官员。

  跟车主结了坐车的钱后，夏亦姝在城门边上找了个茶饭皆卖的食肆。

  食肆人不多，皆是来往的客商，夏亦姝挑了一个靠街的位置，然后点了份茶水加点心，一边等贺家一行人，一边吃点心品茶水。

  城门巍峨雄壮，高高的墙体拔地而起，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但许是年岁已久，仔细看去，墙体靠近地面的那一块墙皮斑斑点点，是被风雨冲刷而成。

  夏亦姝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就见一行脚上拷着锁链的人渐渐往城门而来。

  他们当中有男有女，甚至还有梳着双髻的童子。

  每人都穿一身不太厚实的囚衣，面容僵硬麻木，像花甲老人一般蹒跚而行。

  夏亦姝在人群中寻找贺家人的身影，随后在队伍末尾看到了散着乌发，形容狼狈的贺文州。

  虽她早有预料贺文州的形象不太好，可当真亲眼看着了，心里又不禁闷闷的。

  她犹记得贺文州明年要参加科举，前段时间府里也传着他和小郡主的婚事......

  如今贺家一夜倾倒，这些事自然成了水中泡影。

  这一群人越走越近，食肆里的客商也纷纷转目看热闹，一下小小的食肆全是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夏亦姝未仔细听旁人的议论，她的心神仍放在人群中。

  奇怪的是，她并未看到贺明玄和崔氏。

  听说圣上的诏令是命贺家未婚的女儿进教坊，但已婚的夫人却未提及，显然是让她们随着自己夫君一同流放北地。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这两种处罚哪种更坏了。

  夏亦姝又仔细瞅了瞅，确实没看到那两人。

  不过等人群走近了，她才发现贺文州此时和另一人，似乎也是贺家的人正抬着一张木板，而木板上则躺了一个人。

  可能就是因为抬着一个人，他们俩才走在最末尾。

  夏亦姝暂时管不得他们抬得什么人，因此时长长的队伍已停在了城门前。

  等走在队伍前面的武官给守城门的卫兵看了凭证后，一行人才又开始动了起来。

  不过他们也不是立即就走，似乎还需在城门外呆一阵子。

  夏亦姝离开食肆，她坠在囚衣队伍后面，也跟着他们出了城门。

  一出城门，宛若瞬间换了一片天地，远处青山苍水，天光云影，中间黄土古道径直往北绵延不见踪影。

  苍茫大地，浩瀚天穹，让许久不见山林奇景的夏亦姝一时晃了神。

  好在她并未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迅速收回落在远处的目光，然后向城门边看去——那里正栖息着一群身穿囚衣的人。

  她假装往前走了几步，实则是在观察看守贺家的人。

  这个队伍里除了贺家，还有其他几家，他们都要被流放到北地。

  比起其他几家的人，贺家的人算少的了，故而看守他们的兵士也只有一位。

  此时带领队伍的武官不在此，而且她也看到有跟她怀有同样目的人正往人群而去。

  只见那人似是大家族奴仆的打扮，而他不远处正好停了一辆马车，或许是那奴仆的主子。

  夏亦姝紧紧盯着那奴仆，见他与看守陪笑了几句，继而从怀里掏出一个泛着银光的物什，最后迅速递给了看守。

  看守欣慰地笑了笑，然后持剑的手向里一摆，显然是放他过去。

  夏亦姝看完这全程，隐约明了为何流放队伍会在城门外停留一阵。

  大梁朝的人不管去哪儿远行，临走前都会有人相送，除非走的人提前告知不想有人来送。

  而这些流放之人在之前也是京中大家族，尽管被判流放，但他们也有交好的友人同僚。

  就算有人见势忘义，但还是有人心怀诚挚，决定来送一送往日的好友同僚。

  见这些人纷纷前来相送，领头的武官也不敢强拉着人走，遂只能在城门外停留一阵。

  慢慢这事也成了惯例。

  后来看守的兵士见此中有利可取，便装模做样地拦着前来送东西的人，等那人识趣地献上银钱，这才放那人过去。

  久而久之，这也成了一项暗地里的惯例。

  夏亦姝见又有几人向守卫走去，而守卫有的拦，有的不拦，显然也在看碟下菜。

  见此，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于是她抱紧怀里的包裹，然后慢慢向看守贺家的兵士走去。

  因贺家一行人在队伍末尾，故他们此时正停在城墙最里侧。

  待走到兵士跟前，夏亦姝顶着他不算善意的目光，讨好地笑了笑。

  “这位大哥，奴是崔家的下人，我家小姐命我过来送点东西，麻烦您通融一下，可以吗？”

  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一个掌心大小的银锭，递到守卫跟前。

  那守卫看了眼夏亦姝手中的银锭，哼了一声，未作答。

  夏亦姝见此嘴角僵了下，知道他这是嫌少，于是果断又从怀中掏了一个同样大小的银锭出来。

  直到看到双倍的银锭，守卫的脸才缓和，他迅速接过夏亦姝递过来的银锭，随即手一挥，意思便是放她过去。

  见此，夏亦姝笑着说了几声谢谢后便绕过守卫来到贺文州他们面前。

  此时贺家人分了三块地方坐，三房一块，四房一块，剩下的再一块。

  三者之间泾渭分明，而贺文州正在这剩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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