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沫睡梦中，感觉难以呼吸。

  她梦见冲天的火光，死去的族人面容枯焦的在自己耳畔凄厉的叫喊，脸上满是肿胀的血泡。

  “你是凶手！”

  “你是凶手！”

  “你是凶手！”

  无数干瘪枯黑的手从无尽的黑暗中出现，想要将自己拽进无尽虚无的黑暗。

  “不！我不是！”

  满是疮痍的面孔像是要融化的灯油，夹杂着烧伤带来的红肿疤痕和血肉。

  夏沫向脚下望去，遍地是被烈火灼烧的蚕蛹，在地上因为炙烤不断痛苦的扭动，萎缩，裂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叫腐朽衰败的味道。

  为什么自己在梦中可以闻到气味？

  这是梦！这一切都是梦！

  夏沫挣扎着，脑海的意识提醒她要醒过来，她试图努力让手脚做出动作，仍无动于衷！

  一双双冰凉空洞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

  “复仇！”

  “复仇！”

  “为什么你还这么犹豫！”

  “我们的冤屈什么时候才可以被洗礼！”

  “夏沫！我们死不瞑目！”

  “夏沫，我们要缠着你一辈子，直到你杀了。。。杀了那个人。。。”

  这些血肉模糊的黑影直直盯着夏沫身后，无数满是红疮和白骨的手指齐刷刷的指向她的身后——

  夏沫回头，

  许玄渊站在自己身后，微笑的看着自己。

  “怎么，你要杀了亲自养大你的养父吗？”

  许玄渊盯着自己，看不清他的眼神，话语像似有无情的威压。

  “你杀了我的父母！你这个没有人性的混蛋！我要杀了你！”

  夏沫双眼血红，扑向许玄渊。

  碰到的却是一层幻影。

  接着，许玄渊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笑着说，“你呢，你还有人性吗？”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许玄渊满脸戏谑。

  “你太弱了。”

  “忘记，师父教你杀的第一个人了吗？”

  许玄渊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言语之间像是讽刺。

  夏沫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

  “师妹，不要杀我！”

  “师妹，求你了。。。”

  女人满是惊恐的看着自己。

  “我知道我平日喜欢欺负你。”

  “只是这些吗？”许玄渊冷冷看着女人，眸子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闪烁着寒光，居高临下的问道。

  “我只是想不通比我进步的快，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你一个孤儿，盟主处处偏爱与你，明明你什么都不是。。。”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在盟内针对你，其他人和我想得一样。。。我们都不是故意欺负你的。”

  “不是故意，为什么每次盟内失了东西，都要说是夏沫做的？”

  “本盟主已经调查了，就是你们捣的鬼。”

  “你们同盟之间的事情本盟主不会干涉，这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许如墨看着地上的女人，冷声道，眸子带上一层阴沉的光。

  “不过——你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盟内有规定：第二十一条是什么？”许玄渊冷冷看着跪下的女人。

  “不得偷盗盟内财产，不得对盟主有所隐瞒。。。否。。否则。。。”女人声音颤抖。

  “否则？”

  “死。。。”

  女人极力克制心中的恐惧，身子仍然止不住的颤动着，像是寒风中不断萧瑟的落叶。

  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似的说出这句话。

  “盟主，求求您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以后一定悔改，下次不敢了。。。属下知错了。。。”

  许玄渊看向夏沫。

  “杀了她，她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夏沫惊恐的看着这一切。

  彼时她正值豆蔻年华，只当这是无端的恶意，平日里盟主苛刻的训练自己也可以忍受，不管怎样折磨，她都可以忍耐。

  她从未杀过人，盟内好像有一位人，每次去药房的时候会告诉自己‘生命是平等的’‘人与人也是平等的’。

  “你不杀她？”

  许玄渊笑着看着犹豫的夏沫。

  “把手伸出来。”

  年幼的夏沫听话的伸出纤细柔软的小手。

  许玄渊把腰间的佩刀稳稳放在夏沫的手中。

  夏沫握住冰凉沉重的刀柄。

  一阵凉意在她的掌心蔓延，像是要彻底侵蚀掉她掌心所有的温热。

  冰冷的铁块，没有一丝温度。

  带着一股死亡的气息，穿透了夏沫的皮肤，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的额头渗出汗珠。

  她可以感受到呼吸变得急促，因为紧张，她因为恐惧不自觉的握紧刀柄。

  她将刀尖，垂于地面，目光迷茫而闪烁。

  她看着这个处处刁难，言语尖酸刻薄带人欺凌孤立自己的师姐，她，罪不至死，但，这次偷盗的事情碰到了盟主的逆鳞。

  自己心中是憎恨和厌恶，怎会想到直接杀了她？

  在她这个年纪，她想吃糖葫芦。

  “夏沫，你记得夏天，讨厌的蚊虫吗？”

  “你可以因为讨厌它们而一下子拍死，结束它们聒噪短暂的一生。”

  “人亦是如此。”

  许玄渊从护法身上抽出一把匕首。

  “你拿着这个。”

  “杀了她，你就有机会活下去。”

  许玄渊将匕首扔到跪在地上的女人面前。

  女人本是黯淡的眸子突然亮了下去。

  夏沫愣住了。

  师姐，真的会杀了自己吗？

  她看着原本跪在地上不断发抖的师姐，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冲向自己。

  女人狞笑着“杀了你，我就可以活下去！”

  夏沫闭上眼。

  死亡的恐惧占据了她的大脑，

  她的心狂跳起来，像是胸口有一只惊慌失措的雏鸟，在胸口到处疯狂扑通挣扎。

  只听得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呼吸声。

  握着刀子的手不断颤抖。

  黑暗中，倒地声响起。

  之后是死一样的寂静。

  “你做的很好。”

  许玄渊满意的走到夏沫身边。

  “这就是本盟主教你真正的第一课‘适者生存’。”

  男人的眼神戏谑，像是在嘲讽她的犹豫。

  夏沫仿佛凝滞住的雕像，木然的站在地上，盯着手中不断滴血的匕首发着呆。

  “你天生就是个当杀手的好苗子。”

  许玄渊微笑的说着。

  “你看，本盟主教你平日捕猎虫蛇，你今日可以完美准备的运用——”

  许玄渊俯身，看着地上的尸体。

  “不偏不倚，正好在她的心脏。”

  这句话，让夏沫如坠冰窟。

  原来，盟主让自己做这些事情，不是捕猎，而是训练自己。

  天真的她，第一次见识到人性。

  这节课，未免过于血淋淋。

  自那之后，自己接替了师姐的位置，平日总是跟着师姐欺负自己的师兄们，见到自己，无不面露畏惧。

  这，就是所谓“杀，与被杀”吗？

  她想起师姐狰狞的样子，眸色暗淡了下来。

  想起周围人的恶意。

  许玄渊很满意。

  。。。

  “怎么样？想起来了？”

  幻影戏谑的看着自己。

  “你一直，这辈子，都是杀手的好苗子。”

  “你啊，就是杀手的命。”

  一把带着血的刀子出现在自己面前，血液一滴滴落下，

  滴答，滴答。

  夏沫感觉脚尖一阵粘稠。

  她低头，

  心猛的一缩！

  自己的膝盖被血液淹没。

  她的双腿仿佛注了铅似得一动不能动。

  “杀了我。”

  “仇恨才是你活着唯一的价值。”

  许玄渊的幻影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源源不断的血液一点点将她吞噬，蔓延到她的脖子，唇边，眼角，直到整个头顶。。。

  她的喉咙想发出声音，却只是支支吾吾。

  她惊恐的抓住自己的喉咙，想要吸入空气。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血，到处都是血！

  她无助的挣扎着。

  “啊！”

  夏沫猛地起身，她的心狂跳。

  她双手撑在床上，胸口不断起伏着，手脚一阵冰凉。

  后背的衣衫紧贴着自己，潮湿粘腻让自己很不舒服。

  她下意识摸了摸后背，

  指尖全是冰冷而略带湿热的汗水。

  屋里十分安静，木柴燃烧的噼里啪啦声逐渐变小，屋内的光线逐渐昏暗下来。

  许如墨安静的睡在一边，发出均匀细微的呼吸声。

  她已无丝毫睡意。

  突然，

  走廊处隐隐有声响。

  夏沫脸色骤变，屏住呼吸，看着露出一条缝的破旧木门。

  她清楚的记得睡前，

  门是关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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