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遥将云凌带回医务室，迅速换上白大褂，一边准备针剂一边问:“你有没有过敏的药物？”

  “常用的都没有。”

  “我刚才给付医生发了信息告知他你在我这里。我先帮你清理伤口，注射止痛药剂，用药以及后续护理都仍由付医生负责。”

  云凌垂下眼睛，低低道一声:“谢谢你，池医生。”

  “不客气。”池遥将针剂准备好，轻轻抬着云凌的手臂放到操作台面上，“我先给你打止痛针。”

  针剂注入，效果立竿见影，云凌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不受控制的抽噎也渐渐平复。

  池遥将她手臂上沾的血渍擦净，又仔细将咬开的血肉中的秽物挑出。

  五分钟过去，基础护理已经完成，她点开光脑，付肖盛既没有查看也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付医生是手工排瘀吗？”她问。

  云凌摇头:“借助自动理疗机。”

  池遥皱眉，那就更不至于没有时间查看消息了。

  她又看向云凌的手臂，咬伤深浅不一，靠近手臂内侧、被门牙咬的伤处最深，最好是能缝合一下，这样好得更快。

  “也许他是还没来得及看消息。”池遥给付肖盛找理由，考虑片刻后做下决定，“我给你缝几针。”

  解意来的时候池遥刚缝合完毕，他一推开诊疗间的门，陡然看见她在给其他人治疗，下意识问出口:“池医生……云凌？你怎么在这里？”

  下一秒看见她手臂上缝合过的伤口，立刻明白过来，眉毛倏地皱紧，走上前在她面前半蹲下，仔细看她的伤。

  云凌微微垂着头:“池医生临时帮我处理一下伤口。”

  他闻言眼睛里越发愤怒:“付医生呢？”

  “他在给别的Omega做治疗。”

  “呵。”解意毫不客气地嘲讽一声，将话直白说出来:“他一个医生分不清轻重缓急？”

  云凌将头埋得更低，紧抿着唇不接话。

  “你怎么来得这么快？”池遥出声转移话题。

  “我收到你的消息就往这里赶，不然你肯定要等我，耽误你下班时间。”

  “你不用觉得耽误我的时间，一个小时而已，结业考试也没有紧迫到连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反倒是你的身体更要紧。”

  “我还好。以前经常一个星期做一次治疗，习惯了。”

  “不行。”池遥声色俱厉，“三天来一次，五天是极限。”

  解意摸了摸耳朵，讷讷应声:“记住了。”

  池遥将医疗垃圾收拾好，一转身正对上云凌在她和解意之间来回打量的视线。窥视被抓包，她像触电般身上一缩，仓皇埋下头。

  “云凌，我这边能做的基础护理已经完成，用药方面需要付医生根据你以往的病历来决定。”她耐心解释，“刚才我用的药品和剂量也都汇报给他，这些信息都会记载在你的病历上作为以后的诊断依据。”

  云凌感激地点点头，她从座椅上站起身，眼神躲躲闪闪又强迫自己直视池遥，勉力提高声音到正常音量:“谢谢你池医生，我现在去等付医生结束诊疗，找他开药。”

  “……”池遥纠结一番，还是说出口:“可以问问他能不能给你申请一两天病假。”

  云凌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色，还是顺从地点头:“好。”

  “我送你。”解意帮她打开诊疗间的门。

  云凌没拒绝:“谢谢。”

  他虚虚扶着她的手臂往外走，临到要出门，忽然转回头朝房间里的池遥道:“池医生，我马上回来。”

  池遥笑道:“好，不着急。”

  两人从池遥的医务室出来，习惯了那股清凉的医用酒精味，觉得外面的空气温度稍高，吸进肺里有些闷。

  解意的脸色翻书般迅速沉下来:“付肖盛是不是针对你？”

  云凌没有直接回答，委婉地说:“不是所有医生都像池医生那么好。”她唇边浮出一抹苦涩的笑，“真羡慕你。”

  解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能有池遥这样的负责医生，他的确是所有Omega中最幸运的一个，但显然这样的话说出来不合时宜。

  “她是不是知道那件事？”云凌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风轻云淡地提及敏感话题，让解意猝不及防地一滞。

  “看来是了。”她自顾自做下结论。

  解意蹙眉:“你怎么知道？”

  云凌淡笑着摇头:“我不知道，只是你刚才的反应证实我的猜想罢了。你找我说那件事的时候很紧张，话里话外带着训斥和威胁，和你平时比起来有些过度反应，我自然而然想到是不是还有其他人知道了这件事。而在军区，与你关系亲近，又愿意帮忙隐瞒秘密的人少之又少，池医生算一个。你给她说过我可能面临的后果，她心软了，对吗？”

  解意没否认:“是。”

  “谢谢你。”她脸上神色荒芜，淡声道:“或许该谢谢温蕴。”

  解意一怔。

  “你是因为她才会帮我，我知道。”她低头看着脚下的阶梯，缓慢地一步步踩踏上去，眼泪掉落在上面听不见声音，也看不出颜色，“……她救不了自己，却还在冥冥之中保护着我。”

  她用完好的右手抹掉眼角的泪，唇边牵出一抹笑，“我以后不会再做那样冒险的事了。我会竭尽全力熬下去，替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解意看她半晌，轻笑道:“你能这样想，她会很高兴。”

  走到四楼走廊，云凌沉默下来，又恢复那副胆小瑟缩的模样。

  403诊疗室窗帘紧闭，通常情况下是有人在做治疗。

  解意抬手敲门。

  等了半分钟无人应声，他问云凌:“他在吗？”

  “在的，我之前上来时从窗户里看到过他……但他没有给我开门。”所以她才会去楼梯间坐着哭。

  解意瞬间恼火，“笃笃笃”把门敲得震耳响，声音大得走廊左右医务室里的人都能听清:“付医生，云凌受伤了，情况紧急，请您尽快帮忙诊治！”

  付肖盛属于这些Alpha医生里数一数二对Omega不友好的人，就算有意讨好也无济于事，解意和云凌都不怕得罪他，干脆给他施压，逼迫他开门。

  意料之中，不过几秒房门就“豁”地被拉开，出来个身穿白大褂的魁梧男医生，他四十多岁，嘴唇上留着一层胡子，一张浮肿的脸阴沉得像是要落下暴雨的乌云，瞪着眼睛低吼:“敲什么敲？！”

  他声音浑厚，带着股不清爽的粘黏，好像喉咙里有没清干净的痰，让人下意识想屏住呼吸。

  解意将身旁的人推上前，指一指她手臂上的伤口:“付医生，云凌受伤了，需要您帮忙处理一下。”

  付肖盛嗤笑一声:“这不是处理得好好的么？哪位同事这么热心？伤口缝得真漂亮，真让我自愧不如。”

  解意攥着拳头忍受他的阴阳怪气:“池医生只帮忙做了基础护理，需要您给云凌开药。”

  “原来是池医生，她还真是和她负责的病人一样热心呢。”

  “你……！”

  “付医生，”云凌扯一扯解意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冲动，开口接过付肖盛的话，“当时情况紧急，是我请求池医生帮的忙，她已经将她经手的治疗明细发给你，这一切我都会如实记录到工作报告中。”

  医务部的医生对自己名下的Omega测试员负责，也受他们监督，通常情况下Omega会主动和医生打好关系，以求多受照顾，不会得罪人地给医生差评。

  付肖盛怎么会听不明白她在隐晦地威胁要将他失职的事情写进工作报告里，脸色瞬间变得漆黑，恶狠狠瞪门口的两人几眼，一甩手转身回诊疗室，但这次把门给云凌留着。

  “我没事。”云凌对解意宽慰地笑一笑，“你回去吧，池医生还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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