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刘臻和赵龄暗地里对视好几回，心照不宣地一起吐槽林卓余，还以为真是带他们来给池遥加油鼓劲，没想到是拉着他们两个来给他自己壮势，找池遥发泄过剩的控制欲。

  好不容易挨到用餐结束，几人在餐厅门口分道扬镳，池遥戴上微笑面具：“谢谢你们来替我加油，我会尽最大努力，争取有最好的发挥。”

  “池医生，祝你马到成功！”

  “是啊，是啊，池医生，等着你干掉Alpha医务组的好消息！”

  林卓余站在一边什么也不说，一副双手插兜的孤傲样子。

  “那我们先走了池医生，回去还要会儿时间呢。”刘臻见状推着林卓余走人。

  “池医生再见。”

  池遥笑着挥手：“再见，我也回去了。”

  待转过身，她脸上的笑很快散去，脸色微微沉下来。

  她发现自己对林卓余的忍耐度越来越低，他那一通教训超乎意料地影响她的情绪，好比从饭菜里发现了苍蝇尸体，没什么身体伤害，但让人十分心理不适。

  自大的Alpha。

  池遥从餐厅门口离开，径直往Alpha医务大楼方向走，打算回培训室自习，刚走出没多远又听见了自己的称呼。

  “池医生！”

  她下意识顺着声音看过去，看见来人后心里一轻。因为林卓余的事，她当下非常不想逢场作戏，还好面对解意时她不用强颜欢笑。

  解意和池遥隔了一条绿化带，他怕她久等，三步做两步地从另一头绕过来，惊喜道：“池医生，我还是第一次在五号餐厅遇见你！”

  阳光有些刺眼，她抬起手搭在眉毛上：“是啊，挺巧的。”

  解意表情一滞，看着她兴致缺缺的下半张脸，心脏陡然沉坠。

  除了之前惹到她的两次，池遥平常很少会这么冷淡。他昨天回去后一直自我安慰是他太敏感、想太多，她并没有疏远他的意思，可现在看来貌似是他自欺欺人。

  或许和他保持距离对她来说更安全、更顺应她的职场环境，可解意无法说服自己不难过，他渴求着她能对抗旁人的眼光，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身边。

  多可笑，多自私。

  池遥站了一会儿没等到解意的回应，又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解意看着她微微下垂的唇角，落寞摇头：“没有。”

  “那我先走了。”

  她习惯在考试前争分夺秒地将更多知识塞进脑子里，她的大脑可以在短时间内储存特别多记忆，这一段时间于她很珍贵。

  “好。”

  “再见。”池遥转身离开。

  解意僵站在原地。烈日暴晒，人影幢幢，那道毫无留恋的背影落在他视线中，慢慢变得模糊，像是被水打湿晕开，而后彻底被冲散，消失不见。

  恍惚之间他想起韦枫的话，他说，池遥就像太阳，他能照到她的阳光就很满足了。

  他自嘲地一哂，他为什么这么贪心。

  *

  培训已经到尾声，这两天的大多课堂时间都用来给学员自习。

  “池医生，你押题了么？”旁边的一位女Alpha点点池遥的手臂，躲着讲台上佟桉的视线小心翼翼问。

  池遥笑着摇头，她也是第一次考，不知道这种培训考试的考点是什么。

  女Alpha龇牙咧嘴地吐苦水：“一个月培训的内容包含了我在医学院学了几年的东西，他们也不划范围，全靠我们自己凭运气蒙，这么多知识点哪背得完！”

  池遥眨一眨眼睛，含蓄地表示认同。

  前排一个男Alpha往后靠上靠背，举起教材挡在脸上装作背书的样子，实际加入到她们两人的讨论中：“池医生，佟老师有没有给你提过考点？我看她挺赏识你的。”

  他说的话并不怎么友好，暗示佟桉有可能给她徇私。

  池遥下意识往讲台看去一眼，佟桉正低头查看她的光脑设备，不知道看到什么内容，表情比她平时还要冷峻与严肃，眉间皱起两道深深的褶。

  “没有。”她淡淡回答。

  “啧，真烦，我最讨厌她的课了，内容枯燥得要死，她又那么严厉，每次上课都跟坐牢一样，这门课我肯定考得……”

  “池遥。”讲台上的人突然出声叫人。

  前排和旁边的两个Alpha学员被吓得一抖，像弹开的皮筋一样缩回自己的座位，心虚地埋下头，希望锅不要扣到自己身上。

  池遥叹了口气，老实站起来准备接受训斥。

  但佟桉并没有开口教训人，她快速翻动手中的名册，一目十行地浏览，那上面有培训班里每个学员的资料，包括专业信息和职业经验。

  “肖韵姣。”

  “罗骅。”

  “苏繁。”

  整个班级的学员都停下复习，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一连点起好几个同学，猜测这些人有什么共同点。

  册子翻到底，佟桉一把扣上，推了推眼镜，严肃道：“你们几个跟我出来，其他人继续复习。”

  “池遥，怎么了？”刚才找她聊天的女Alpha问。

  池遥摇头，她也在想自己与其他几个人有什么共同之处。

  佟桉抱着手在门外等着，被点到名的几个人陆续出来，一字排开在她面前站好。

  “你们的资料上写着你们有断肢再植手术的临床经验？”

  她语速很快，淡绿色镜片后的眼睛充满焦虑的神色，是这一个月以来第一次表现出这么强烈的情绪。

  几个学员面面相觑。

  “当过几次助手，还没有主刀经历。”

  “有过超二十次主刀经历。”

  “有过主刀经历，但只接过断指和未完全截断的手臂。”

  最后是池遥：“有过三次主刀经历，分别是手指，大臂和脚掌。”

  佟桉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就她的提问而言，只有苏繁的经验说得过去，其次是池遥。

  但眼下十万火急的关头，已经不容许挑三拣四。

  “现在有一些紧急的断肢再植手术需要援助，你们跟我一起去手术室增援。”她停顿片刻，慎重地说：“断肢是小腿，你们经验不足，这件事必须尽全力而为。”

  事发突然，前一分钟还在教室复习备考，下一分钟就被叫去做手术，几个学员听得云里雾里，一张张脸茫然又懵懂。

  断肢再植这种大手术，医务部以及军区医院多的是经验丰富的医生，为什么要叫他们这些愣头青去做？

  佟桉推了一把眼镜，目光沉沉扫过他们，下颌绷出锋利的线条，她既像嘱托又像恳求，话语里带着沉重的悲意：

  “军事部出了训练事故，三百六十名战士的小腿被流光设备割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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