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池遥从宿舍出发，直接去约定的会面地点。

  八点整的时候，一辆军区客运车在她面前停下，司机是位四十来岁的男性Alpha，长着一张刚硬的脸，降下车窗探出脑袋朝池遥招呼：“池医生是吧？”

  池遥点头：“你好。”

  他看见她手里的花束，撇着嘴眯了眯眼睛，朝车厢一偏脸：“上车吧。”

  池遥打开后排的车门，最里侧的座位上放着一只保温食盒，外壳印有第一军区的标志。

  司机从后视镜看她：“那是军区统一的送行配备，下车的时候记得带上。”

  池遥“嗯”一声，落座系上安全带。

  车子缓缓驶出第一军区的大门，司机从后视镜里看池遥：“池医生带这花是打算给谁？”

  池遥不遮不掩：“温蕴。”

  “诶哟。”司机撇撇嘴，“你第一回干这活儿吧？操这闲心干什么？都要死了谁还有心思收花？也就你们Beta、Omega爱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池遥没说话，撑着脸从后视镜里看他，眼神微冷。

  司机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咳一声：“况且监狱的人也不会让你带这些东西进去，一直以来的标配都是去个人、带个食盒，免得多费人力做检查工作。从军区出去的死刑犯而已，领导安排个送行仪式已经够体面了，谁整那些花里胡哨的。”

  池遥没搭腔，将视线转向窗外，传达出不愿意交流的信号。

  司机也没再自讨没趣。

  两个多小时后，客运车开始进入较为荒僻的地界，公路上行车不多，远处已经能看见蜿蜒的山脉。

  穿过一条数公里的桦树长道，汽车“嗤”地在一排铁闸门前停下。

  司机一拍方向盘：“到了。”

  说完就率先推门下车，和正门口前的一位Alpha哨兵说笑聊天，看起来很是熟络。

  池遥解开安全带，带上花束和食盒一起下车。

  “她不是情况特殊嘛，军区就找了个Beta来，喏，就是这位。”司机用下巴点一点池遥。

  哨兵从岗亭出来，看见池遥手里的花，不悦地蹙起眉：“跟我来吧。”

  池遥跟着哨兵从铁闸门进去，穿过前排几栋办公大楼，再从一条石砖廊道走上两百米，终点之处，视野豁然开朗。

  正对廊道出口方向，五米多高的白漆铁门上高挂四个大字：山南监狱。

  白漆铁门以内，隐隐传出囚犯做日常锻炼的口号声，距离有些远，听着闷沉而气势磅礴。

  哨兵带着池遥在门卫岗登记个人信息，做安全扫描，检查无误后顺利进门。五分钟以后，一栋巍峨的五层建筑矗立在眼前。

  “到了。”哨兵朝一楼敞开的门一指，“去那儿找Omega监狱负责人，一个女Beta，最胖的那个就是。”

  他说完不等池遥反应，头也不回地走人。

  池遥按照指示过去。这儿应该是狱警的值班室，设了七八个工位，好几个位子上只搭着工服没见着人，好在那哨兵让她找的负责人在。

  她是位四十上下的女性Beta，身材偏胖，肉圆脸，顶着一头爆炸短卷发，手上噼里啪啦操作着工作终端，嘴上龇牙咧嘴像是在骂人，浓眉冷竖，看着很是不好惹。

  池遥一手抱花，一手拎着食盒走进去，在她工位前站定。离得近了，看见她工牌上的姓名为“冯睛丹”，也听到了她碎碎念的话。

  “请假！请假！一忙就请假！一请假就老娘一个人忙！不能干别干！有本事把工资都给老娘！……”

  池遥为自己捏一把汗，秉持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对她微笑开口：“您好。”

  冯晴丹挑起眼皮瞥她一眼，又很快看回自己工作终端上，语气不耐烦地问：“找谁？什么事儿？”

  原则失效。池遥抿抿唇，公事公办道：“我叫池遥，是第一军区派来做送行仪式的代表。”

  冯晴丹闻言又瞥她一眼，唏嘘地努努嘴：“第一军区竟然为了温蕴特意派来个Beta。”

  她又啧一声：“你带花干什么？你们军区的人没给你讲规矩吗？”

  池遥放低姿态商量：“这束花是温蕴亲友委托我带给她的，能通融一下吗？”

  冯晴丹弯腰从工位底下掏出个检测仪来，示意池遥站好给她做全身扫描，凶巴巴道：“不能。”

  检测完人身，她又用那仪器去扫带来的保温饭盒。

  池遥身侧的手指蜷起，紧紧盯着她动作，一边软磨硬泡：“通融一下吧，温蕴明天就行刑了，这束花对她来说意义重大。况且只是一束普通的花，不会有什么不良影响。”

  冯晴丹将食盒上下左右任何角落都不放过，闻言哼笑一声：“怎么没影响？破坏规定，我是要挨批评的。”

  池遥皱眉，只好妥协：“那就算了。”

  冯晴丹将食盒扫描完，没有发出危险警报信号，便关了仪器。

  池遥见状便将食盒拎回来，刚伸手，就被她一拦：“啧，着什么急？里面还没检查。”

  食盒盖子被旋松，缓缓揭开。

  “哟。”冯晴丹哼笑着挑挑眉毛。

  池遥沉着表情，站在一旁没说话。

  “伙食不错。”她将盖子盖回去，不容置辩地朝池遥手里的花束点点下巴，“你那花就别想了，要么放我桌上待会儿来领，要么带上楼扔垃圾桶里，自己选。”

  池遥一怔，考虑两秒，将花束放到冯晴丹办公桌上。

  冯晴丹把食盒递还给池遥，拿上芯片钥匙在前引路：“跟我来吧。”

  她带着池遥从值班室出去，到右侧楼梯间搭乘便捷通道，按下数字“4”。

  半分钟过后，金属门打开，正对一条冗长的走廊，通风不畅，蕴着一股闷沉冷清的灰尘气。

  一直走到长廊靠中间的位置，冯晴丹停在一位站岗的狱警面前，将芯片钥匙交给对方，简单说明：“第一军区来做送行仪式的。”

  狱警将池遥扫视一遍，接过钥匙，靠到412号房间的感应器上，“滴”地一声，房门解锁，他硬邦邦比划了个手势，示意她可以进去了。

  池遥朝他点头致谢，又看冯晴丹一眼：“谢谢。”

  而后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抬手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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